方子进殿时,已然气喘吁吁,没有司马淳首肯,他既无官身,就只能在二道宫门外候着,待司马淳传召,他匆忙而来,就得小跑,穿过空旷的广场,可是他年纪老迈,就算内宦搀扶着,也是走了比寻常人多上一倍的功夫才进了宣政殿。
司马淳一见到他,便下了御座,亲自在方子行礼时,虚扶了一把。
天子亲迎,已经给足了面子,方子脸色稍缓,朗声道:“方孝廉今日斗胆面见陛下,请陛下听我一言。”
司马淳直起身子,笑了笑道:“方子乃我朝大儒,多年来未曾出世,方子一言,朕必当洗耳恭听。”
“既然陛下这么说,那老朽也不斗胆直言。”
众臣打起精神,都想听一听,这位先帝十分敬重的方子,会说出怎样一番见解来。
“老朽在家中听闻,陛下欲听从新进户部尚书华世宜所言,将盐铁之权收归朝廷,老朽实在心焦,此举乃与民争利,陛下不可啊。”方子说罢,原本就觉得此举与民争利的李文忠当即点了点头,目光灼灼,深切的觉得此举不可行。
“陛下,我才能低劣,内外皆未修养到家,有幸得到先人的庇护,才能在这把年纪得到人家的一声尊称,求您原谅老朽的陈腐,并非老朽想与陛下唱反调,而去轻率的表达我的偏见,而是我习孔子之道,当知每个人都有直说自己志向的原则,因此才不远千里从我那草庐而来,面见陛下。”方子一番恳求,说的既谦卑,又有礼,司马淳自然是要让他把话说完的,这是对他的敬重。
她吩咐道:“来人,替方子看座。”
方孝廉跪坐后,沉沉道:“君子的身心,应该沉浸在道义之中。若做不好自己,汲汲皇皇求仁求义,常担心不能用仁义去感化百姓,这是为官者的心意,心急火燎地求财求利,常担心贫困匮乏,这是贫民百姓的事情。”
也并非华世宜天生反骨,听到这话她第一反应是,大儒果然是大儒,仁义在心中,便可温饱,可是如今朝堂内忧外患,还任凭商户在当地结党营私做大压迫百姓,这才是祸患的开端,皇权必须紧握手中,才能守业,守太平,以君子的道德标准去约束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百姓,不觉得太理想化了么?
在方子眼中,华世宜这样忙着改变旧法的臣子,是好大喜功,为了自己的权力攀登而不断的去蛊惑女帝,并非君子所为。
“陛下的担忧与忧虑,是为天下的子民所有。如此与民争利,实则也是为了多年来邻国滋扰所产下的年头,老朽觉得,与其压迫百姓,不如以和为便。”
华世宜手指开始在金朝笏上刮了刮。
“百姓所求,不过温饱康泰,家人团圆,只要届时我们与之厚利,以没其意,与盟于天,以坚其约,不是大大有利于天下人么?”
华世宜的眉头逐渐拢起,如今又到冬季,魏国暂且不提,光是吐谷浑那大片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一到冬季就难熬,为了牲畜与女人孩子,他们只能烧杀抢掠大楚边境,以图温饱,所谓盟约,只有不愁吃穿的人才会为了君子二字去遵守,若饭都吃不饱,难道让族人饿死不成?如此守旧的观念,司马淳已经不愿意听了,时移世易,新政改革在即,大楚必将焕然一新,待陛下百年后,大楚已经是兵强马壮,国库充盈,若将这陈旧迂腐的朝政再传给司马建安,大楚几乎几十年都不变,如何长治久安?
“受禄之家,实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亦太古之道。”方孝廉见司马淳一直耐心听着,以为有戏,继续慷慨陈词。
华世宜越听越觉得微妙,他这话哪里是在说她一人,几乎是将满朝文武都给说进去了,包括陛下,他说白了就是不喜欢那些依赖皇权,依附皇权想法的人。
可陛下是帝王,若天下人都不依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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