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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记倒闭了。

    死寂的夜,满怀心事的人觉得寂寞。

    虫声,鸟声,星光,月光,青草的味道,小长泽的西瓜灯里点了小蜡烛,撒下一片绿光,他提着它高兴了一晚上。小孩子的童年是温柔的夜。长泽在小院子里躲在树背后玩捉迷藏。这天,赵佑千回来了,对他说,要带他去坐火车,不禁吓了一跳,又高兴得不得了,却发现母亲惠仙在流泪,说我们要下乡到云南去了。

    火车开了十几个小时,已经离开上海很远,外面看不见一点城市的灯光,大概是到了乡下的农田地。惠仙抱着长泽在旁边早早睡下去了。深夜的火车箱像一个冷藏室。赵佑千从半旧的钱包夹里取出一张照片,手压在黑色边框上,里面的人像破冰后的湖面浮了上来。这些年身边的人鱼贯似的走了,他的回忆乱乱序序像打结的浮萍缠在了一起。

    他一直瞅着外面,看着天变暗,变黑,玻璃上反光的脸有淡淡的漠然的神情。在通宵亮着的月亮里,底下的人,身上心上也仿佛被染上了苍白的月色。他慢慢睡着了,在清楚的梦里,望下去是极长极长的深井,粼粼泛着天的一点森冷,像水找到了过去的影子,一个碾碎在月光下,一个埋在井底。

    长泽很多年后回忆起第一次坐火车的记忆,才知道当时的父亲带着孩子妻子去到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死不知,很有可能死在他乡,心里一定是极度痛苦的。

    他们在大理下关镇住了下来。乡下的地方很大,到处是山坡与树林,有时候一处山坡只住几户或者一户人家。依山伴水的白族民居,白墙点缀青瓦,白色花卉飞檐,像绿色野田间横云度岭的白鹤,形单影只地在滚滚红尘里游走飞翔。

    七年后,文革结束。

    赵佑千进到长泽的房里,走到茶几旁边一张木漆椅坐了下来,捧起一壶热茶,暖了暖手,吹开浮在面上的茶叶,啄了一口。他说,“书拿高一点,不要把头埋进去,眼睛要坏了。”长泽说,“马上高考了,我要抓紧看。”赵佑千舒了一口气,道,“你们这届竞争激烈,十年考一届,不容易,不容易。”长泽道,“我今天去买参考书的时候,遇到个人,你猜是谁。”赵佑千摇摇头。“是尤林生叔叔,老了,看起老了很多,我差点没认出来,快三十了吧。”“他也参加高考?”“嗯,他看到我,有点腼腆,说还是想读书,还说秋老虎刚过去,冬天考试倒也冷快了。”

    前两届报考人数众多,竞争大,长泽落榜了两次,才考上昆明的一所大学。他是住读,月末回家一次。但因为路费和时间,他极少回大理。一到星期天,长泽就和几个同学出去到处吃馆子。汽锅鸡,宣威火腿,卵石鲜鱼汤,薄荷清炖牛肉,鸡杂炒干巴菌,过桥米线,全都吃了个遍。

    在学校住了一个月后,他回了趟家拿生活费。刚探进门,惠仙捧上一杯热茶端过来,“快暖暖手。”赵佑千也放下手中报纸,闻声过来问,上学怎么样。“我们班同学年纪最大的有三十岁,娃都有七八岁了,最小的是十五岁,真怪。”“哦?”“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大家笑了起来。

    大学校舍很大,北边是学生宿舍。一间宿舍可住八人,墙壁上糊有报纸,地图,手抄的英语单词。长泽住的寝室,只有四个人住在里面。除了他,还有林斤海,李远漪,姜韦明。

    第一天到宿舍放行李,林斤海最后到。他肩上扛着大包小包,手里提着水壶脸盆,气喘吁吁一脸狼狈。一进门便先看到赵长泽。

    他正捧着书,立在窗边,身若风姿,面似清月,目如零星,含笑向林近海打招呼。

    赵长泽一身俊气,有秀才之风。

    林斤海呆呆看着他,自觉相形见绌。

    一段时间后,四人渐渐混熟了。慢慢聊起家里的事情。大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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