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关。
一列马队从苍黑的戊边策出,旌旗卷残云,行列整齐如剑锋归一,百人精骑,似一队越南北的雁,一骑当先者独领风骚。
这队骑兵赶到最近的一个破烂驿站才停下,然百兵皆未下马,仍整装齐甲地笔直跨在马上,一众看着领头的将军。
高头骏马上,背弓按剑郎。
他戴着久沐风沙而变成苍灰色的头盔,银铁面具遮住容颜,唯露一双象征异族的深碧色眼眸,潋潋如大漠一泉妖冶月牙。
满队百骑皆脊梁挺直,肃穆望着前方,但这位理应做身先士卒的楷模将军却在下属们的百目睽睽下,非常嚣张与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嘴里还叽叽咕咕地抱怨着:“活着不好吗?好好的尊贵天之骄子,不待金碧辉煌的温柔笼子,偏偏要来这吃沙子的鬼地方和我抢饭碗。”
将军忿忿然,以为自己声音细弱,旁人听不见,其实风一起,他的碎嘴都被刮到下属们耳力拔尖的耳朵里。
“毛都没长齐的秃斑家猫,竟要本将军如此伟岸勇猛的狼王在此等候,真是岂有此理,小毛孩儿就是欠大人收拾。”
众人看着他们未弱冠的将军,纷纷觉得太跌面子了。
也不瞅瞅你自个的傻样,还好意思叽歪人家大皇子是小孩?
突而半空传来一声鹰啸,将军懒懒仰首,一手解下糙弓,须臾弦在指尖。
他余光里瞟见前方有黄沙扬起,漫不经心地笑了一笑,自己丈量好距离,箭尖淬光而去。
一声长唳划破胭脂残霞,将军看着雄鹰坠空,眼眸慢慢从上往下,最后定格在前方渐渐逼近的玄黄军队。
皇甫定辽初次遇见赫连安时,那少年将军身形清癯,罩在铁甲下也显不出什么力拔山兮的壮硕感,反而更像是薄薄的一段竹骨。
那少年将军跨在铁马上,慢条斯理地整理手中长弓,懒洋洋地系回背上,即便戴着铁面,那双眼睛也暴露了他的笑意。
见定辽到来,边关那一队精骑全部下马,只有他慢了一拍。
定辽勒住马缰,缓过奔波累途的一口长气,同样翻身下马。
那百名骑兵齐齐单膝跪地行军礼:“末将恭迎大殿下!”
彼时他不过十五,只觉这百人之声响彻荒原,气势恢宏,寒甲凛然——
除了领头那位异族将军。
他摘下头盔,几缕发丝散乱,仰首显现一张冰雕玉琢的异族面孔。
而后他趁着别人看不见,大不敬地朝大皇子龇牙咧嘴,好端端地将一张好面孔整出了鬼脸的丑恶感。
“”
大皇子面上并未波动,只在心里划了浓重一笔:此人有脑疾。
他沉默素重地打马入边关,可不知为何,眼前总晃着那么一个奇葩笑容。
那人有一对虎牙。
他这样不觉而想。
二:军营
某日无事,赫连将军与麾下精骑打赌。
辽国商贾封半棋的马队过边关线入中原,途经驻守之营,率马队稍作整歇,封半棋领人入军营拜会新上任的少将军皇甫定辽,其随从中有位姿色绝艳的美人。
赫连将军与人打的赌就是:少将军是否会饮异族美人敬的好酒。
下属们言之凿凿:“英雄难过美人关,少将军又是这个热血年纪,肯定喝这一杯美人酒!”还有几个臭不要脸的:“美人啊美人,封大商带的姑娘就是不一般啊,这么好看,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我看少将军没准儿就趁着酒劲,讨了人留下呢!”
赫连将军环着手,眯着碧眼珠子笑话那一群挤在军营外偷看的糙汉子们:“瞧你们那德行,还真以为殿下和你们一路货色啊?得,先准备钱囊,我看你们几个输定了,到时可别想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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