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上黑市粮,也没等上救济粮,杨花花家断了粮。
杨花花是个爽朗的人,人到笑声到,但在这些日子里实在笑不出来,家里的四张嘴张口要吃,老娘又病着。
她与麦芽儿最好,也像亲姐妹一样。麦芽儿从四干会回来后,从自己的会议补助费里扣下钱来,悄悄塞给她。麦芽儿知道那无济于事,与丁石旦破窑幽会之后,又从丁石旦的口袋里掏出钱来给她花。就在这些日子里,康老太太,白秀英,马凤英都给过她钱,给过她粮。但是,再好的乡邻也不能负担起杨花花家的开销用度。她的老娘又是一只花钱的漏斗,杨花花手中有了一点钱就的掰成两半,一半买粮给自家糊口,另一半翻过沟去给娘买药治病。
有了公社之后,在思想上要求每个社员一心为公;在制度上每个社员必须服从生产队的统一调配。容许有的家庭副业是有限的,如果听之任之,迷失了方向,搞个人发家致富怎么办?
但人的生活仍以家庭为单位,杨花花家断了粮,尽管村里家门兄弟有好几个,谁也管不了她。生产队统一调配劳力,还没有力量统一填饱每个人的肚子。尽管老队长马守田冒着个人犯错误的风险,挖龙骨买黑市粮;尽管上级领导照顾山区,关心山区人民的疾苦,千方百计在调运粮食进山,但社员不能像城里工人那样按时拿到为连命而必须的粮食;也不能暂时把肚子封闭起来,待黑适粮救济粮分到之后,再启封然后生火进食。
杨花花没办法了。没吃的,娃娃就嚎,她就哄着:‘大灰狼来了,大灰狼来了’娃娃还是嚎。杨花花又变着法儿吓唬娃:‘知书来了,知书来了’娃一听知书要来,倏地扑到娘的怀里,不嚎了。但窑门没开,支书没来,小肚小肠里又咕噜噜乱响,娃又嚎了。杨花花见丈夫何四斤抱头蹲在地上一声不吭,她心一酸,眼泪凄然而下。
杨花花提起空口袋,再借去。向谁家借去?只有找菩萨牙儿妹妹去。
路不长,她走得很慢,眼里噙含着泪花。
在村间小道上见了乡邻,还得像往常一样装出笑脸与人点头招呼。心里头,她埋怨父母,为什么把自己给了何四斤当媳妇?
杨花花当姑娘的时候,用山里人的话来说,她走路都煽起风呢,追求的青年,说合的媒婆,在杨家跟了一串串,但爹娘就偏偏看中了何四斤。爹娘说,何四斤老实,从小就在队上拾麦穗挣工分,从不在外胡逞。队干也说何四斤是个好娃,叫干啥就干啥。何四斤确是这样,除了生产队叫他干啥就干啥之外,他再也不知道还能干啥。闲了,就两袖一插,蹲在墙根里晒晒太阳,或者与余彦松这一类年轻人,在地上画个方格棋枰,拾些小石子来下方。家里没粮了,他绝不会去偷去抢,只知道媳妇会去借,自己抱着头蹲在地上等着。
怨恨父母有何理?嫁个老实娃有什么不好?还是自己硬着头皮上余家。平时,扬花花去找麦芽儿,人没进门,笑声已传进了窑里,今天却是蹑手蹑脚怯生生的。
到了门边,她似乎听到麦芽儿在窑里发脾气,只听她说道:‘支书说的又咋啦,支书叫咱吃屎,也去啊‘杨花花一听,忘了借粮,便搡门进去先劝架。
麦芽儿见杨花花来了,便说道:‘花花,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该去不去?’
原来支书杨金贵已经来过两次,第一次来,麦芽儿上北萨禅庵了,第二次来麦芽儿正在丁家帮灶,恰又遇上马守田,找不上理由把麦芽儿叫回来。但余纳氏见支书进了家门,正好拜托他给自己儿子在大队部找个事干,让儿子在村里也露露脸。而杨金贵是来找麦芽儿寻欢的,除了凭借支书的权势之外,总得给些甜头,取悦麦芽儿。这些日子,春荒不接,社员外流的日渐增多,杨金贵正要组织纠察队,在各个路口设卡,阻止社员外出谋生。杨金贵正好做个顺水人情,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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