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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一点力气。

    四十多天里,互无音信。我的几个表弟围拢过来,脸上的表情似笑似哭。我冲着大舅家的小表弟有刚说:“我的手没了”。惟一的一次,主动提醒别人注意我的残疾。他坐在一堆干草上,嘻嘻地笑,似乎觉得我是把胳膊藏掖起来逗他玩。“哇”的一声,二舅家和我同龄的表弟有志上前一把搂抱住我,号啕大哭二妗子地震中也被砸死了。我们两个同病相怜的孩子的哭声让在场的大人们,瞬间眼泪决堤。

    我们毕竟活着回来了。

    三舅是姥姥家最后一个出现的亲人。见到我,老半天,他的目光仿佛就像焊在了我的脸上。他一言不发,若痴若哑。他的神情让我有些害怕,我歉然地望着他,犹如做错了事。我明白他为什么那样看我。

    正是三舅,最先从废墟里钻出来,和大舅c二舅扒出老舅,扒出姥姥家的其他亲人,留下二舅和老舅善后,赤着脚,手持撬棍,和大舅从姥姥家哭嚎着,一路飞奔向我家寻来。房屋坍塌的景象惨烈,沿途的参照物大异其貌,他们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找。两个哥哥从废墟里披伤挂血地钻出来,正面对被埋在瓦砾堆中的父母和弟弟束手无策,见到两位舅舅,真好比天降救星。在大哥的指点下,三舅看准位置,奋起神勇,独自一人掀掉挤住父亲的那张水泥预制板。父亲得救了,接着救出的是头部被砸了一个大窟窿的母亲,最后是我。

    三舅确是具有神勇之人,而且文武双全。童年对我影响最大的人是我的三舅,他是武术家王荣昌的入室弟子。雨天的日子里,不教武术,就给我们讲水浒,在我的性格中最早播下尚勇c侠义的种子。长大后,读这部名著,记忆中蹦出来的字,一句句印证着书中的段落,才恍然当年他是背下了整套书。地震前一个月,我和两个哥哥也在三舅的引领下拜在那位年近古稀,依然精神矍铄的武术家门下。每天清晨四点半,我们要准时起床,五点钟,到达胜利桥北边小树林里的一块空场,和几位师兄师姐,一起在师傅的悉心指导下习武。那一段时间,我们哥仨的饭量明显见长。“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母亲虽然只能顿顿给我们煮秫米粥,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六年后,电影少林寺风靡神州。学校包场只能够订到早场票。银幕上出神入化的武打场面,勾起的是影院里一位少年锥心泣血的疼痛。黑暗中,我无声地吞咽着滂沱的灼泪。

    自打我截肢了,他不再给我讲水浒,也不再练武功。他曾认定我有武术天分。我致残以后,他有空就给我烧核桃c砸核桃吃。有一天,他又从柴火堆的灰烬里拨拉出一个个冒着烟的核桃,找了一块石板,右手握一柄鹤嘴锤,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捏着发烫的核桃。我蹲在一边看。当时一位远房亲戚目睹此景,在旁边悠悠地说:“你现在给他砸核桃,他将来却没法给你砸核桃。”我抬起头,狠狠地剜了那人一眼。

    若干年后,我的老姨告诉我,当时三舅闻听我截肢,在野地里独自一个人打着滚儿地哭,“他恨不能把自己的胳膊锯下来,安在你身上。”若干年后,愚笨的我才想到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舅舅尚且心疼我若此,父母呢他们背地里,该偷偷咽下过多少撕肝裂胆的泪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哀乐在九月的一个下午响起,我们都预感到又有一位大人物逝世了。在一串长长的定语后面,人们期待着播音员夏青播报的最后结果。我不记得最后报出的是“”还是“同志”。父亲的一位朋友那天下午恰巧来探望我们,我眼见他闻听这个沉痛的消息后,眼泪刷地一下子喷射出来,我以前和以后都没有见过有人那样流眼泪。讣告之后,又是低沉得如击锤大地的哀乐。哀乐稍歇,大喇叭里传出民兵连长语气严厉地儆诫:“地c富c反c坏c右注意了,有哪一个胆敢轻举妄动,就地正法就地正法就地正法”

    天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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