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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希望哪位头牌把本来预订的“歇工戏”改成重头戏;为了提拔后进,要请哪位头牌“捧捧”一个青年演员,跟她合唱一出“对儿戏”;领导上决定,让哪几个青年演员“拜”哪几位头牌,希望头牌能“收”他们这些等等,都得致秋去说。致秋的工作方法是进门先不说正事,三叔二舅地叫一气,插科打诨,嘻嘻哈哈,然后才说:“我今儿来,一来是瞧瞧您,再,还有这么档事”他还有一个偏方,是走内线。不找团长头牌都是团长c副团长,却找“团太”。这是戏班里兴出来的特殊称呼,管团长的太太叫“团太”。团太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有时绷着脸:“三婶今儿不高兴,给三婶学一个”致秋有一手绝活:学人。甭管是台上c台下,几个动作,神情毕肖。凡熟悉梨园行的,一看就知道是谁。他经常学的是四大须生出场报名,四人的台步各有特色,音色各异,对比鲜明。“漾杨抱宝森”声音浑厚,有气无力;“谭富音英”又高又急又快,“英”字抵腭不穿鼻,读成“鬼音”;“奚啸伯”嗓音很细,“奚c啸”皆读尖字,“伯”字读为入声;“马连良呃”吊儿郎当,满不在乎。逗得三婶哈哈一乐:“什么事说吧”致秋把事情一说。“就这么点事儿呀瞎没什么大不了的行了,等老头子回来,我跟他说说”事情就算办成了。

    党委会的同志对他这种作法很有意见。有时小冯或小梁跟他一同去,出了门就跟他发作:“云致秋你这是干什么小丑”“是小丑咱们不是为把这点事办圆全了吗这是党委交给我的任务,我有什么办法你当我愿意哪”

    云致秋上班有两个专用的包。一个是普通双梁人造革黑提包,一个是带拉链c有一把小锁的公文包。他一出门,只要看他的自行车把上挂的是什么包,就知道大概是上哪里去。如果是双梁提包,就不外是到区里去,到文化局或是市委宣传部去。如果是接锁公文包,就一定是到公安局去。大家还知道公文包里有一个蓝皮的笔记本。这笔记本是编了号的,并且每一页都用打号机打了页码。这里记的都是有关治安保卫的材料。材料有的是公安局传达的,有的是他向公安局汇报的。这些笔记本是绝对保密的。他从公安局开完会,立刻回家,把笔记本锁在一口小皮箱里。云致秋那么爱说,可是这些笔记本里的材料,他绝对守口如瓶,没有跟任何人谈过。谁也不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不少人都很想知道。因为他们知道这些材料关系到很多人的命运。出国或赴港演出;谁能去,谁不能去;谁不能进人民大会堂,谁不能到小礼堂演出;到中南海给演戏,名单是怎么定的这些等等,云致秋的小本本都起着作用。因为那只拉锁公文包和包里的蓝皮笔记本,使很多人暗暗地对云致秋另眼相看,一看见他登上车,车把上挂着那个包,就彼此努努嘴,暗使眼色。这些笔记本,在云致秋心里,是很有分量的。他感到党对自己的信任,也为此觉得骄傲,有时甚至有点心潮澎湃,壮怀激烈。

    因为工作关系,致秋不但和党委书记c团长随时联系,和文化局的几位局长也都常有联系。主管戏曲的c主管演出的和主管外事的副局长,经常来电话找他。这几位局长的办公室,家里,他都是推门就进。找他,有时是谈工作,有时是托他办点私事,在全聚德订两只烤鸭,到前门饭店买点好烟c好酒有时甚至什么也不为,只是找他来瞎聊,解解闷少不得要喝两盅。他和局长们虽未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但也可以说是“忘形到尔汝”了。他对局长,从来不称官衔,人前人后,都是直呼其名。他在局长们面前这种自由随便的态度很为剧团许多演员所羡慕,甚至嫉妒。他们很纳闷:云致秋怎么能和头儿们混得这样熟呢

    致秋自己说的“四大任务”之一的“喜庆堂会”,不是真的张罗唱堂会现在还有谁家唱堂会呢第一是张罗拜师。有一阵戏曲界大兴拜师之风。领导上提倡,剧团出钱。只要是看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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