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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关云长败走麦城之故耳”下面就讲开了走麦城。从科班到戏班,除此以外,他哪儿也没去过。不知道谁的主意,学员班要军事化。他带操,“立正报数齐步走”这都不错。队伍走到墙根了,他不叫“左转弯走”或“右转弯走”,也不知道叫“立定”,一下子慌子,就大声叫:“吁”云致秋和马四喜也跟在队后面走。马四喜炸了:“怎么碴把我们全当成牲口啦”

    贾世荣和马四喜各执其事,不负全面责任,学员班的一切行政事务,全面由云致秋一个人操持。借房子,招生,考试,政审,请教员。谁的五音不全,谁的上下身不合。谁正在倒仓,能倒过来不能。谁的半月板扭伤了,谁撕裂了韧带,请大夫,上医院。男生干架,女生斗嘴事无巨细,都得要管。每天还要说戏。凡是小嗓的,他全包了,青衣c花旦c刀马,唱做念打,手眼身法步,一招一式地教。

    学员班结业,举行了汇报演出。剧团的负责人,主要演员都到场看了,一半是冲着云致秋的面子去的。“咱们捧捧致秋办个学员班,不易”“捧捧”党委书记讲话,说学员班办得很有成绩,为剧团输送了新的血液。实际上是输送了一些“院子过道”c宫女丫环。真能唱一出的,没有两个。当初办学员班,目的就在招“院子过道”c宫女丫环,没打算让他们唱一出。这一期学员,后来在“文化大革命”中可没少热闹。

    致秋后来又当了一任排练科长。排练科是剧团最敏感的部门。演员们说,剧团只有两件事是“过真格”的。一是“拿顶”。“拿顶”就是领工资,剧团叫“开支”。过去领工资不兴签字,都要盖戳。戳子都是字朝下,如拿顶,故名“戳子拿顶”。一简化,就光剩下“拿顶”了。“嗨,快去,拿顶来”另一件,是排戏。一个演员接连排出几出戏,观众认可了,噌噌噌,就许能红了。几年不演戏,本来有两下子的,就许窝了回去。给谁排啦,不给谁排啦;派谁什么角色啦,讨俏不讨俏,费力不费力,广告上登不登,戏单上有没有名字剧团到处嘁嘁喳喳,交头接耳,咬牙跺脚,两眼发直,整天就是这些事儿。排练科长,官不大,权不小。权这个东西是个古怪东西,人手里有它,就要变人性。说话调门儿也高啦,用的字眼儿也不同啦,神气也变啦。谁跟我不错,“好,有在那里”谁得罪过我,“小子,你等着吧,只要我当一天科长,你就甭打算痛快”因此,两任排练科长,没有不招恨的。有人甚至在死后还挨骂:“xxx,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云致秋当了两年排练科长,风平浪静。他排出来的戏码,定下的“人位”戏班把分派角色叫做“定人位”,一碗水端平,谁也挑不出什么来。有人给他家装了一条好烟,提了两瓶酒,几斤苹果,致秋一概婉词拒绝:“哥们咱们不兴这个我要不想抽您那条大中华,喝您那两瓶西风,我是孙子可我现在在这个位置上,不能让人戳我的脊梁骨。您拿回去咱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当没有这回事”

    后来致秋调任了办公室副主任,主任是贾世荣。

    他这个副主任没地儿办公。办公室里会计c出纳c总务c打字员,还有贾主任独据一张演林则徐时候特制的维多利亚时代硬木雕花的大写字台剧团很多家具都是舞台上撤下来的大道具,都满了。党委办公室还有一张空桌子,“得来,我就这儿就乎就乎吧”我们很欢迎他来,他来了热闹。他不把我们看成“外行”,对于从老解放区来的,部队下来的,老郭c老吴c小冯c小梁,还有像我这样的“秀才”,天生来有一种好感。我们很谈得来。他事实上成了党委会的一名秘书。党委和办公室的工作原也不大划得清。在党委会工作的几个人,没有十分明确的分工。有了事,大家一齐动手;没事,也可以瞎聊。致秋给自己的工作概括成为四句话:跑跑颠颠,上传下达,送往迎来,喜庆堂会。

    党委会经常要派人出去开会。有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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