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笺方才覆灭在火舌之下,浅浅的灰白粉末尚停留在桌上的粉瓷蟹爪菊曲颈瓶的瓶口,门外就传来婢女一叠声的请安,是燕潆晔的父亲燕承桓回来了。
门被推开,燕潆焘和谢淑慎起身迎上去,燕承桓习惯成自然的握住娇妻一双柔荑,惹来谢淑慎轻咳示意,燕潆焘忍俊不禁,行前对着燕承桓行礼:“请父亲大人万安。”
“软软快起来,旁的地方也就罢了,思邪居里可不必这样。”燕承桓一手牵着娇妻,一手将女儿扶起来,落座之时顺走了谢淑慎方才烹的庐山云雾。
没看错的话,那个杯子还是谢淑慎方才喝过的。
父亲二十几年如一日的尊重宠溺着母亲,让燕潆焘无限的羡慕之中还隐隐衍生出了对未来的惶恐,就怕日日眼瞧着这样的琴瑟和谐,已经是自己毕生不可及的情形。
“三弟有个在白鹿城的朋友,今天送回了新鲜的瓦氏黄颡鱼,给为夫也送了不少,为夫都命人交给膳房了,夫人可要去瞧一瞧。为夫记得软软素日爱吃鱼,今个儿就留在思邪居一起用膳吧?”燕承桓素色官府上的孔雀补子映着喜鹊登枝窗牖洒下的余晖,莫名的生出一种波光璀璨的观感,先吩咐夫人谢淑慎预备着膳食,语气里有着区别于往日的郑重,转向燕潆焘时慈爱好不掺假,眉目的肃正是父辈独有的,“你二叔下朝的时候送了为父一瓶荔枝春,今日就不拘束着软软要少饮,也算父女开怀畅谈。”
“多谢父亲关怀。”燕潆焘等母亲出了门,才应下这一句,发髻上垂下的流苏轻轻荡漾在脸颊一侧,带出微凉又娴静的气息,“父亲一贯都心疼母亲,连素日的小点心都不让母亲劳心,今天请母亲亲自去膳房,是有话要跟软软交待?”
“我儿向来聪慧,你即将入宫为女侍中,你母亲本就难以释怀,为父不愿意再添她苦恼不舍之心,只好这个时候交待你。”燕承桓欣慰的看着女儿,女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吵着父亲要骑大马,要放风筝的小女孩了,父女之间不像母女之间能柔声细气的处处熨帖,可父女之情到底也不逊色于母女之情。
燕潆焘净手斟茶,莞尔一笑:“父亲体贴母亲和软软的心思软软是明白的,母亲不舍怜惜,父亲心中也有万千心绪,只是父亲素来内敛,不像母亲宣之于口罢了。”
“竟回头调侃为父?”燕承桓吹沫饮茶,喟叹一声,“软软平日里通读诗书,不知道有没有读过《晏子春秋·内篇谏下·第二十四》?”
燕潆焘神色一顿,抬头看向父亲,只见父亲眼中皆是鼓励期待,心思电转终于开口娓娓道来:“春秋时代齐景公帐下有三员大将:公孙接c田开疆c古冶子,他们战功彪炳,能征善战,但也因此恃功而骄,晏子认为祸患当在形成之前先行除掉,便建议齐景公早日消除这三个人。晏子设局以两个珍贵的桃子分给三人,设计让他们吹捧自己的功绩丑态毕露,古冶子因此羞愧难当,自觉失去君子风度,舍生取义,自杀而死。公孙接c田开疆见古冶子如此,亦拔剑自刎,这便是《晏子春秋·内篇谏下·第二十四》的二桃杀三士。”
“那软软如何看这件事,是钦佩三士还是钦佩晏子呢?”燕承桓目不转睛的看着燕潆焘,想知道女儿到底怎么想。
“女儿认为,三士有君子之风,当他们觉得自己做错事情时,宁愿用生命去弥补耻辱,晏子与齐景公当有悲切,以计谋诛杀了三位高义的君子。但是若以齐景公并晏子论,若为朝纲,若为安定社稷,大局着眼的话,杀三士以换朝局稳固,也是情有可原,不算昏聩不明。”燕潆焘对于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太深的感触,“谋略朝局之事本就各为其主,见仁见智,不能一概而论,简单的追逐困顿于是非对错。三士高义君子之风,骁勇善战是好事,但恃才傲物也是酿成这件事情的必然;齐景公君王治下,听凭晏子行事计谋也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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