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原本是陈国人,但我也不确定,父母从未认真同我说过。等我有记忆始,我已居于大楚泗川数年。有一年春天,我记得院中的桃花开得烂漫无比,花瓣儿被风吹到石街上,粉粉白白的吹了满地。我爬到树丫里折枝,顽皮的男孩子朝我丢石头,我一生气,就从花枝间掉下来了。我摔断了手,被父亲背着送去女大夫家里看诊。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褆儿。
他那时都不会走路,在地上爬来爬去,手丫子脚丫子沾满了泥土,显得脏兮兮的不太干净。女大夫给我敷药的时候,会把褆儿绑在背上,我痛得哇哇直叫,褆儿也跟着大哭。
我很喜欢褆儿,从第一次他与我同仇敌忾开始。
女大夫是十里八村唯一的女大夫,也是六疾馆里唯一的女大夫,所以她很忙,经常四处奔波,忙到有时没法给褆儿喂奶。好几次我去她家里换药,都看见褆儿饿得连哭的劲儿都没有。为了感谢女大夫,我自作主张道:“女大夫,以后你出诊的时候,把褆儿放到我家里去吧,我帮你看着他。”起先女大夫还觉得不放心,后来褆儿与我玩熟了,见我不在,他就会哭着闹着要找我,如此,女大夫便时常将褆儿托付给我。
很多时光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有时半夜了,父母仍在外干活,屋子里黑黢黢的很恐怖,我会跑到女大夫家里找褆儿玩。女大夫家与我家只隔着一条石街,来往很方便。女大夫有时也会半夜出诊,便只剩下我和褆儿相依为命了。褆儿时而乖巧,时而暴戾,哭起来没玩没了,我背着他四处走动,哄着他逗着他。春天的夜微凉,夏天的夜炙热,秋天的夜漆黑,冬天的夜冰寒一年里的春夏秋冬,我都和褆儿共同经历过。我背着他,在石街里走来走去,我会同他说话,他也会叽叽咕咕的回应我。因为有他在,我那充满孤寂的人生有了一点点的喧闹和色彩。
我以为他会永远和我在一起,我在心底深处,把他当做最亲厚的人。
分离的日子很快,不知道是哪一天,突然有个人同我说,褆儿是庄国的王子,正在被人追杀。我越发护着褆儿,时刻小心的观察周围的形势,不管他是谁,是王子还是庶民,首先他是我的弟弟。但褆儿还是被人抱走了,我只是稍稍离开一会,再回来他就不见了。
我此刻仍然记得当日大雨倾盆,褆儿失踪后,天际忽然挂起五光十色的彩虹。我站在彩虹底下茫然失措,我四处奔走,踢开女大夫家的门,跑到六疾馆,又到处询问
我一直以为,是我弄丢了褆儿。
我一直担心,他已经被人杀死。
我哭得昏天暗地,在被子里整整窝了三日,丝毫不知外面情形。半月后的深夜,母亲突然把我叫醒,拉着迷迷糊糊的我,往荒郊野外里躲藏。我没有看见父亲,便问:“娘,爹爹去哪了?”娘眼睛红红的,勉力挤出笑容,含糊道:“爹爹先去了”
那时是冬天,细雨绵绵,衣服湿漉漉沾在身上,简直凉彻心扉。
我缩在母亲怀里,躲在一片芭蕉叶底下,问:“爹爹去哪了?”母亲却突然哭出来,怎么也不肯再说。就这样,我们天未亮便赶到码头坐了船,一路奔向庄国。
在庄国的日子更加不好受,母亲似乎惧怕什么,重新给我取了名字,叫珂儿,陈珂儿。母亲把我打扮成男孩子模样,带着我出入酒肆c妓院c甚至将军大院,有时她是洗衣女,有时是清扫大院的婆子,有时也会是教养稚童的老嬷嬷。
她虽日夜辛劳,可我们娘俩还是时常打饥荒。
到大庄的第二年春天,母亲突然病重,十天后便去世了。母亲临死前都没有告诉我,父亲去了哪里。一夜之间,我成了孤儿,傍身的钱财只有两套衣服和一双破鞋。房东见我年幼,又无父无母,实在难以生存,亦是可怜我,便托人把我卖进了宫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