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匆匆进到宫中, 景和帝的寝殿前已然站了不少人, 他仔细瞧了两眼, 不禁有些诧异诸位皇子殿下能来的竟是都来齐了。
今上这是要驾崩了么
墨玉皱了皱眉, 迅速收回这点大不敬的胡思乱想。他在众人中看见临忌, 对方约莫也是仓促赶到,衣发稍显凌乱,微沉着脸, 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王爷, 请往这边来”
四下一片沉寂, 唯有宦官一路引着墨玉进寝殿的声音。墨玉微微颔首, 疾步跟上,一时再不顾得多注意人群中的临忌。
殿中充斥着一股浓郁得散不开的药味儿, 纵是墨玉这样整日待在药材堆中的人, 也禁不住想皱眉。龙榻边传来一阵喁喁私语, 他走近, 却见是几位老太医愁容满面地在交头接耳。
见了墨玉, 老太医们纷纷行礼。龙榻上忽然传来一阵咳嗽, 领着墨玉前来的宦官连忙小跑过去, 细声细气道“陛下,王爷来啦。”
“是治恒来了”景和帝喘了口气, 皱眉道,“其他人都下去吵得朕头疼。”
公公“哎”了一声, 心知圣上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 不忍再说“老王爷已经不在啦, 来的是小王爷”。墨玉离得不远,自然也听见了那一声“治恒”,那是他爹的字。
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便只默然站在一边。那公公是跟在景和帝身边多年的人,办事利索,很快便和殿中的其他人一同出去了。
墨玉这才走到龙榻边行礼,景和帝咳了几声,笑道“朕都说过几回了,治恒啊,这里只剩下你和朕啦,快过来和朕说几句话。”他低叹道,“朕也只剩你可以说心里话了。”
墨玉心头微动,尽量平静地道“陛下认错人了,臣是离修。”
“离修”景和帝似是有些疑惑,“唉,快快过来坐下。”
墨玉依照他的意思坐到榻边,靠得近了,便愈发能看清如今病得形销骨立的天子,须发皆白,形容枯槁,好似短短一个月内苍老了十余岁。墨玉无声叹息,心道今上看样子的确命不久矣,万一当真就这么去了,太子临悉登基,临忌该怎么办
谁都看得出来太子不喜欢临忌,临忌如今又风头正盛,一旦今上没了,太子掌权,临忌的下场只怕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墨玉不禁有些发愁,却听景和帝又低低唤了一声“治恒”。他只得先收起种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正要再纠正景和帝一次,天子忽然道“离修是了,离修一事,你可是在怪朕”
他的事墨玉蹙眉,心道他还能有什么事
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改口道“臣不敢。”
也不知景和帝有没有听见他说话,只径自喃喃道“你不要怪朕,不要怪朕治恒啊,这些天朕细细想过了,朕当年确实对不起融儿,这些年也一直都对不起忌儿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啦,朕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了可朕害怕啊治恒,你说若是到了那边,融儿依然不肯原谅朕,朕该如何是好啊”
天子每说一句话,便要重重地喘一口气,好似这短短的一番话已经耗尽他所剩无几的精神气。墨玉听见“忌儿”二字,心跳略微加快了些,待到景和帝停住话头要歇口气,他不知道该接什么,唯有沉默地看着天子日趋浑浊的双眼。
“融儿必然是恨极了朕,忌儿也恨朕朕也后悔啊,白灵岛一事,朕不该那样不该一时冲动犯下那样多的杀孽,可真一想到融儿朕当时便忍不住,朕忍不住啊”景和帝喘着气道,“忌儿便是不说,朕也知晓他恨极了朕,他恨极了朕”
墨玉愣住了。
“治恒啊,离修一事你莫要怪朕,朕也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啊朕答应过忌儿的若是朕赐婚离修,忌儿只怕这辈子都恨透朕了,连表面功夫都再不愿意同朕做忌儿的性子是随了融儿啊,朕已经被融儿恨了一辈子,朕是害怕啊治恒,你最懂朕了,朕的苦衷你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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