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滔天烈火把源远流长的帅府酒楼彻底带进了历史,但留下一杆孤独的帅旗和一片狼藉的瓦砾。落叶方知秋,落难方知友。存在时不觉惊奇,消逝后才显珍贵。剑门人早晚从帅府酒楼门前经过,唯见酒楼灯火辉煌,唯闻酒楼酒肉飘香,尽管繁花似锦,歌舞升平,从未真心觉得它有多么了不起,有多么不可或缺;转瞬之间,帅府酒楼饱经烈火焚身之苦,化为灰烬,沦为尘土,众人这才觉出了它往昔的千般美好万般妙处,果然是弥足珍贵。
衣服破了可以缝补,镜子碎了难以重圆。帅府酒楼无论怎么使人魂牵梦绕,终归已然归结为历史,一去不复返。水流东海不回头,日落西山还见面。逝者已矣,生者自强。日子总得往前走,生活总得往前过。
孤独的帅旗孤独地招展,旗面漫卷,给剑门长街裹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人人垂头丧气,神色颓唐。午时将近,也不知谁吆喝了一声,众人乍然如梦初醒,三三两两离开帅府酒楼,像一群逃难的灾民,面黄身瘦,有气无力地朝赵庄走去。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四千三百八十个时辰。有人同日同时生,有人同日同时死;一时之间,有人欢天喜地,有人肝肠寸断;有人嬉笑欢颜,有人泪落如雨;有人正在出生,有人正在死去。
时间就像一个装盆景的瓷器,世间生灵都像是盆中的生灵,或者在茁壮成长,或者在枯萎消亡。不是这样么,且看此时此刻的剑门长街,咫尺之距,云泥之别,帅府酒楼哀歌怨语,悲悲戚戚,剑门赵庄张灯结彩,欢欢喜喜。
在川北地面儿上,无论红白喜事,但凡有些家底儿的人家,总要挂帘张台,吹吹打打,弹弹唱唱,生尽荣,死尽哀。今儿个是中秋佳节,本自有一喜,恰逢又是赵志文的四十华诞,又添一喜。剑门赵庄乃是川北有名的名门望族,世家豪门,张罗此事尽管是被动为之,但不张罗便罢,既然要张罗,自然便要显出赵庄的气派。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有名能使钱附身,有钱能使鬼推磨,尽管是临时抱佛脚,但照样办得风生水起,三日之前,还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披红挂彩的薛家班,今儿个一大早便出现在了赵庄的院子里。
宽阔的庭院,斑斓的戏台。赵庄的围墙像是一道功参造化的屏风,围墙外面凄风苦雨,怅惘悲切,围墙里面风和日丽,笑逐颜开。
赵文义穿着一身新崭崭的袍褂,胸前还别着一支艳丽的鲜花,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活像一个意气风发的新郎官,站在庄门口,笑靥如花,不停地打拱作揖,招呼着纷至沓来的各路宾朋。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些宾朋,有的远道而来,有的就是左邻右舍,甭管他来自何方,大抵都曾眼见了帅府酒楼那一把骇人听闻的弥天大火,一路走着,人人阴沉着脸,恰似老婆跟人私奔了,戴上了绿头巾,颜色落寞,但自打一脚跨进了赵庄的门槛,陡然如沐春风,一切哀怨怅惘乍然风消云散,冰消雪融。
院子里,赵文礼也已洗去铅华,穿着簇新的衣衫,顶着欢喜的笑颜,瞻前顾后,左右张罗,像个跑堂的伙计一般,忙得满头大汗,堪堪将近午时,才将一众宾客安排停当。
庭院还是原来的庭院,屋宇玲珑,花木参差,但一夕之间,竟然容颜大变,院子里似八卦阵一般交错排开了九九八十一桌席面,席间时令水果,层层叠叠,琳琅满目;南边搭起了一座五彩戏楼,西边搭起了一座万寿山,东边摆布着一枚巨大的月饼,唯有北边陈设不变,‘文治武功’金匾照旧高悬,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刘一手被安排在主宾桌上,这是一张足可容纳三十人的超级桌面,单以尺寸而论,与那枚巨型月饼相差仿佛,与他同席的有昨夜在帅府酒楼吃酒的一部分人,也有剑门地面上的其它头面人物,如钱方圆c孙玉厚c李虎臣c赵文武等。
赵文武本是赵庄子弟,今儿个过生日的又是他的嫡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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