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醒的时候,去腐肉,这是多大的疼,华世宜根本不敢想,她脚步虚浮,缓缓坐了下来,也顾不得那官袍会不会脏,眼泪跟掉豆子似得往下落。
她把脸埋在掌心里,是因为她来的太迟了,如果不是她固执的觉得一定要等喻良洲伏法,没去跟喻良洲要人,偏偏她就是不肯跟家里人有任何一点接触,怕陛下疑心,怕别人告她仗着当了钦差不分公私,所以一直避着,甚至都没去打听过师鸿熙在牢里怎么样。
她以为,顶多会是饿着,脏一点,没想到会断了右手,怎么会断了右手的!
华慈蹲下身子,抱住了华世宜的肩膀,“哭,爹在这。”
华慈的声音好似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源头,她将官帽取下,扑进了他的怀里,“爹,世宜做错了,是不是。”
华慈抬起头,浑浊的眼眸里,藏着点点泪光,他这把年纪,也算是什么都经历了,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只是鸿熙那孩子,他苦涩抿唇,“傻丫头,你已经很本事了,是爹没用,是爹连累了你们。”
华世宜在他怀里摇头。
“啪!——”屋内发出声响,父女二人皆是一愣,然后向屋内跑去。
华世宜闯了进来,发现师鸿熙醒了,床榻旁的地上落了几瓶药,已经碎了,看来刚才他不小心碰倒了。
师鸿熙大概没料到华世宜怎么突然出现了,所以眼眸有微微的迟疑,随后想撑起身子,发现手使不上劲。
“别动!”华世宜快步走向他,手伸入他的腋下,将他用力的捞起,然后拿了点枕头给他垫在身后,师鸿熙虽然跟她同岁,到底是个男儿,身子骨也重,她吃力地将他扯上去后,发现他瘦的厉害。
“回来啦?”他就这样凹陷在被褥之中,以极其平缓的语气问道,好似她从未离开过家,从未离开过他们。
“嗯。”她应着,泪水却滚落了下来,她伸出手慌乱的擦着。
师鸿熙心里觉得像有一根针,细细扎着,密密麻麻的疼,他伸出左手,那手上也带着伤,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没好,但比右手有力气,他原是想帮她擦眼泪,后怕药粉进了她的眼睛,只好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身官服倒是好看,显得很精神呢。”他语气里有着不可名状的悲伤,尽管他装的很快活。
华世宜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双唇抿起,眼睛倔强的睁大。
“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只是右手不能写字了而已。我还有左手呢。”他强行扯了个笑容,华世宜却再也忍不住了,她抓过他的手,哭道:“你打我,我早就回来了,可是都怪我没去救你,不然你的手,你的手……”
她说不下去了,人都说师博明的字写的好,鸿熙性格要强,自小就照着师博明练的,一手字,几乎跟师博明的一模一样,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的书房一直贴着阿翁写给他的这首诗,告诫自己,要笔耕勤不休,他就从没忘记过,不论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每日练笔,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心血都不可知,结果全废了,他的手,再也写不出那么好的字了,鸿熙他怎么受得了。
师鸿熙轻笑,“嘁,不怪你,别什么破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手,第二天进牢里的时候就废了,你那时候才刚出门呢。”
华世宜眼中闪过痛色,摸着他的手,“是怎么弄的?”
师鸿熙笑容收起,望着床帐,“喻良洲特地叫人把我跟那些死刑犯关在一起,被打的,打断了就继续打。”
华世宜咬牙,“混账,他根本不是人!”
“女孩子家家,怎么能说污言秽语?”师鸿熙将眸光定到她的脸上,“哭的真丑,别哭了。”
华世宜低头啜泣,“我……我……我难过。”
“我又没死,不过废了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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