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手套、没有消毒和清洁措施,干活甚至被寄生虫钻进皮肤都不可能知道。
至于晚上不作业的原因也很简单,并不是想给矿工们休息时间,而是点灯发光可能会引来森林巡警,这才导致非法采矿者不得不晚上中断作业。
李梦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才刚下水没多久就已经不行了,频繁站起来捶腰。一个士兵用粗口骂她,举起枪对准她的脑袋,让她把腰弯下去。她咬着牙又坚持了一会儿,手腕摇得都酸了,东方才微微发亮,还没见到太阳的一点影子。
张阳没理她,低头默默做自己的活。他也累,但这些还不算什么,走路的时候他不忘留心观察这一带的地形,基本上可以确认他们在深山里、一片人烟罕至的原始树林里,这意味着用双脚跑是跑不出去的——没有方位没有指示,转三天都不一定转得出这座山。
昨天他还对着李梦瑶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出去,但在没有交通工具甚至连辆自行车都见不到的地方,人只会被埋葬在残酷的自然里。
他默默地看着太阳的高度角和树影计算时间,每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就去上一趟厕所,给自己找空隙休息。午餐有一个小时的休息,他领了自己的白面包爬到河道上面吃。
有人在他背后坐下,用中文说:“不用看了,一个人是出不去的。从这里到最近的杂货店开车至少一个小时,到镇上要一个半,不是没有人试着跑,走不出一公里就被蟒蛇咬死了。”
张阳脸色一变:“你出去过?”
中年男人笑着压低了声音:“他们总要把挖出来的毛石运出去进行精加工和切割。每个星期会派士兵开车出去两次,一些听话、表现好的矿工也有可能被分配到这个任务。”
张阳朝他伸手:“张阳。您怎么称呼?”
“刑知非,”中年人和他握手,递给他一根烟:“叫老刑就好。你也是被骗来的?”
张阳摇头:“被仇家卖了。您来多久了?”
“一年。”
“还没找着机会出去?”
“试过一次。”刑知非微微一笑,拨了拨鬓边的头发,一条两指宽的狰狞伤疤露出来:“一点小代价。”
张阳也笑:“但是活了下来,说明你有用。”
刑知非点头:“我以前是个工程师,他们爆破、引水、选矿都需要我。”
张阳暗暗吃惊,打量这个看上去起码有50岁的男人。非洲高原的太阳将他晒得炭黑,胳膊能有张阳的腿粗,两只大脚板,皮肤泡得发皱,被蚊虫盯过后布满溃烂的红斑。他抽烟的时候两只小眼睛眯起来,像那种到最差的洗脚店找小姐还讲价的游民,老话叫二流子。
如果他不说,张阳绝对想不到这是个工程师。
“怎么?不像啊?”刑知非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别以为工程师多厉害,就是高级农民工。”
张阳想起他刚刚的话:“‘被骗来的’是什么意思?”
“也是我自己贪了,”刑知非苦笑:“一个朋友和的李家有点关系,说是接了个大项目在非洲,问我愿不愿意,薪水开出业内平均的三倍。我就答应了,在机场被人迷晕,醒来就是在集装箱里。唉,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就是想着能出去再见一面也好。”
“这儿的人都是这么被骗来的?”
“有的据说是欠了高利贷还不上被卖来的。”
张阳问:“一个都没有出去过?”
刑知非只是摇摇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等刑知非把那支烟抽完。
老男人说:“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批新的,十到二十个不等,死的死,病的病,很快就没了。新来的都一样,吓得没了魂似的,就容易做傻事。其实可以坚持下来的,也被自己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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