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婆!”姜恒忙喊道,“有客人!”
卫婆佝偻身材,虽是个哑巴,听却听得见的。姜恒保持跪着的姿势,朝柴房处喊了几声,生怕没人开门,客人就跑了,最终他把心一横,放下卷牍,快步跑到照壁后,卫婆这才不紧不慢地过来,拿着一把沉甸甸的黄铜钥匙,从门里打开锁,抽开门闩。
姜恒用力拉开门,往高处看,什么也没有,再低头时,望见门外站着一只动物,顿时吓了一跳。
“找昭夫人。”男孩的声音说。
姜恒定了定神,揉揉眼睛,方看出面前是个人,这野人与他个头相仿,披头散发,皮肤黝黑,一张脸脏得看不出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只有双目十分明亮。
小野人穿一袭破破烂烂的满是污泥的动物毛皮背心,脖子上也围着血腥的动物毛皮,露出少年人的胳膊,胳膊上满是血口子,有些结了痂,有些地方则就这么敞着,苍蝇围着他嗡嗡嗡地响,脚上穿一双草鞋,两腿上尽是泥。
小野人背上背着一个与他几乎差不多高的狭长木匣,腰畔系了根系带,绑着匕首的鞘,露出一把造型古朴简单的匕首。
一股扑鼻的秽气随着他往前一步,仿佛有形之物,轰地涌了进来,将姜恒整个人裹了进去,姜恒有点懵,却没有退后,反而朝他伸出了手。
那小野人也是一怔,意会到姜恒似乎想与他拉手,便将右手在身上用力地擦了擦,伸出去时,姜恒的胳膊却被卫婆粗暴地抓了回去,拎着衣领,赶到一旁,让出小小一块空位,示意这小乞丐进来。继而关门,上门闩,依旧锁上了门。
姜恒被赶到院中,继续他尚未完成的罚跪,日晷已过午时,他眼看着卫婆将那小乞丐带进了堂屋,关上门,再佝偻着身体回到厨房里去。
堂屋内传来一声轻微的碎瓷响——母亲失手打碎了东西。
姜恒马上放下卷牍,起身脱了靴子,悄无声息地溜到堂屋外去,扒着门缝,朝内张望。
阴暗而不透风的堂屋内,门一关上,便是黑漆漆的一片,昭夫人藏身黑暗里,那小乞丐跪在地上,唯有窗棂下透入的些许阳光裹着飞尘,落在他那脏得不辨表情的脸上,落在他明亮的双眸里,落在他的膝前。
他耐心地放下那狭长的木匣,往前推了推,又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丝帛,慢条斯理地铺开,摊在地上。
“你叫什么名字?”昭夫人如在梦中,声音发着抖,犹如黑暗中无法遏制自己恐惧感的一只鬼魅。
“耿曙。”那小野人答道,再侧头,认真地解下围脖,现出脖中不知何处被勒出的血痕,脖上系着一根红绳,他拉着红绳,从贴身衣物下掏出一枚半月形的玉玦。玉玦的断口参差不齐,就像有人将一枚玉佩斩成了两块,他所拿到的,不过是其中的一半。
耿曙最后将玉玦也放在了丝帛上,静静低着头,等待昭夫人答话。
“你叫他什么?”昭夫人颤声道,“你再说一次?”
“我叫他‘爹’。”耿曙说。
一阵猛烈的咳嗽传来,昭夫人手肘强撑着矮榻上的案几,几次想起身,却无力再起。
“你娘是谁?”昭夫人深吸一口气,瞪大双目,注视耿曙。
“七儿。”耿曙的声音依旧那么平静,答道。
昭夫人顿时乱了方寸,伸手胡乱按去,不知按开了何处的机关,抽出一把两尺来长的短剑,厉声道:“聂七,竟瞒着我,瞒着我……你……你这野种!”
耿曙没有回答,堂屋外,姜恒骇得捂住了嘴,他平生第一次看见母亲拿着剑,此刻她就像索命的冤魂,持短剑指向那名唤耿曙的少年,不住发抖,几乎是随时就要下手,了结他的性命!
耿曙只是低着眉眼,安静跪着,姜恒正要推门进去救他时,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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