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儿愈来愈热,七月尽八月在望,九月桂蓄势,今上南巡的事儿,也就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了。
由于圣人尚在疾中,诸多官场繁琐,并伴驾名单拟定,都由继后刘蕙负责,就算为了勿扰民生,只做微服私访,内中仪仗周全,并南北臣子接驾,也够刘蕙忙得头大。
这日,程英嘤抱着湘妃梁,递了谒见折子,走进了清凉殿,赵熙衍坐在明镜般的柚木地板上,看着她笑。
“难得苏家姐姐递折子进宫,来串的是我的门。”
“见过六殿下。”
程英嘤放下湘妃梁,规规矩矩的一福,被赵熙衍打断:“宫人已经被我打发出去了。此地无有旁人,苏家姐姐就不用讲虚礼了……新鲜的蜂蜜西瓜冰碗子?”
程英嘤抬眸,见得少年手中托着一碗消暑吃食,接过:“多谢。宫里的红墙甬道真是一点荫都没有,拐来拐去走一路,出了一身汗。”
“下次苏家姐姐若来见我,告我时辰,我提前命宫人拿了翠羽罗扇去宫门接你。”赵熙衍清清浅浅的笑。
“算了吧,我一个庶民进宫,一路被翠羽荫着走,娘娘的仪仗呢!我戴个草笠就是了。”程英嘤哭笑不得。
她总觉得跟赵熙衍相处,有种自来成上辈子的熟。估计是由了母亲的关系,互相都没掺半点怀疑或遮掩,甫从见面,就能唠成老街坊。
“对了,这次来见林家弟弟,是为着湘妃梁。这是我那舅舅回我的认亲礼,初时我吉祥铺的人都弄不明白意思。后来问了个南边来的生意主顾,知了其中深意,我足足发了三天呆哩。”
程英嘤抿了抿嘴,眉眼氲开淡淡的凉,也是无意从主顾口中得知,才揭开那场岁月之下的秦淮长思。
绵绵思无尽,阿囡远在京,秦淮水悠悠,南北旅迢迢,一问阿囡康健,二求阿囡平安,三愿阿囡岁岁长,长成美伢伢。
是了,湘妃梁上仿的嫣红指甲印,源自临江仙的风流韵事。
据说临江仙将女儿送归程府后,自己常常坐在临水窗边,托腮望北,若有所思,时不时拿涂了蔻丹的嫣红指甲往身旁梁柱上一刻,梦呓似的一句。
我家女伢该长这么高了吧。
于是房梁柱刻了道道嫣红印子,都是那秦淮娘子年年岁岁刻下的。在她染病去后,文人雅士发现了房梁,时人皆捧临江仙艳名,遂以那红印为美,流传开来故意仿制红印的房梁,谓之湘妃梁。
芳尘寂,青冢冷,江南户户湘妃梁,效颦追风流。却不知那些个红印子,不过是一个母亲思念女儿的刻痕。
“苏姨,是念你的。”赵熙衍无声的叹气,“当年她没有跟着你来盛京,是相信程大将军的为人。她帮不上什么忙,也就不添乱了。”
程英嘤抚摸着湘妃梁,仿佛见着那女子残影,极肖她的眉眼,却很是生疏,三岁被送归程府,记忆都留不住的往昔。
“怎么是添乱呢。我倒听人说,是她觉着秦淮自在,不愿拘于深宅后院,才没有跟来。”程英嘤瞧了眼赵熙衍,“林姨都跟了你来的,就算没有名分,也是在赵府陪着你长大的。”
话里带了淡淡的怨,和凉。
赵熙衍笑了:“那能一样么?盛京皇都,礼教森严。苏姨若跟了你来,不是添了你‘烟花出身’的话头么,还不得让小小的你,天天被奴才背后斜眼?我好歹是男孩,母亲跟进了赵府,看在我六公子的名上,下面也不敢太放肆。”
程英嘤瘪瘪嘴,在理。临江仙生了个弄瓦,就比不得雨霖铃得了个弄璋,至少在官家名门的圈儿里,仗着带把儿的,就不至于被锁起来。
赵熙衍斟了一杯清茶,递过去,温声劝:“苏姨大抵是想着,你被带回程府,是堂堂十三姑娘,她这个烟花巷里的母亲,就当‘死’在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