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冷冷一笑,道,
“建州奴酋若愿朝贡,何必还要对朝鲜称臣?”
“他分明是对朝廷有所忌惮,不想亲自赴京,这才称臣朝鲜,以示自己断无僭越之意。”
张诚回道,
“倘或皇爷非得要他来,他又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朱翊钧沉吟不语。
张诚又道,
“依奴婢看,此番建州奴酋称臣朝鲜,实则是有两层缘故。”
“一是为求让朝廷放心,尽快从建州退兵,二是为求让辽东将领安心,转而进剿叶赫。”
“如今这两桩夙愿都已达成,建州奴酋对朝廷的警惕已然降到了最低。”
“倘或这时皇爷因其称臣朝鲜一事而斥责于他,他害怕功亏一篑,必得对皇爷惟命是从。”
朱翊钧淡淡道,
“未必,朝鲜国力匮乏,已是众所周知之事。”
“建州奴酋狼心狗肺,万一朕下旨斥责,他为表‘忠心’,反入境朝鲜为祸作乱,重蹈李峘在位期间,满蒲之乱之覆辙,岂不是反让他挑拨我大明与朝鲜不合?”
李氏朝鲜的国力衰退并非是从后金崛起开始的。
实际上,早在朝鲜明宗李峘在位时期,朝鲜国力衰败的事实就已经暴露无遗。
嘉靖二十七年时,女真人便进攻过朝鲜满浦,焚烧了满浦镇守護厅,还将满浦城门之锁拔去,朝鲜军队士气低落,对此竟无能为力。
朝鲜朝臣们议论纷纷,不但拿不出切实可行的措施,文武两班还各自推卸责任,最后为了不生边患,朝鲜明宗竟谕令边镇对女真人“来者不拒,去者不追”。
等到朝鲜宣祖李昖继位之后,朝鲜朝中情况更加败坏。
以金孝元为核心的东人党和以沈义谦为中心的西人党开始决裂,从此便开始了朝鲜王朝无休无止的党争,其影响甚至波及于朝鲜国王的废立与明末东北的格局。
这也就是为甚么,努尔哈赤虽然害怕朝鲜因诸申越境而来建州兴师问罪,但他眼里朝鲜对建州的斥责手段,也只限于外交辞令和罚银。
与之相比,令努尔哈赤更不安的,却是诸申因建州经济窘迫而脱离他的法令与管控。
虽然朱翊钧目前是朝鲜的宗主国国君,但他心里清楚,自己通过宗主身份而改革朝鲜内部体制的希望极其渺茫。
朝鲜王朝的建立一开始就和儒林分不开,儒林在朝鲜王朝的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都占有着重要的地位。
然而李氏朝鲜又有一个名为“两班”的旧贵族阶层,从李成桂建国初期一直掌握著国家的经济基础、垄断了国家一切的利权。
两班特权和地位是不可以世袭的,为了保持两班的社会地位,必须具有一定的儒学修养,必须确保地主阶级的经济地位。
朝鲜王朝初期,对两班阶层的数量限制极严,官职的数目也受到限制。
于是朝鲜王朝的士大夫从建国初期就天然地被分为两个派别。
一个是由在朝的功臣勋旧和官僚集团组成的“勋旧派”,另一个是由在书院接受儒家教育的两班子弟和靠科举入仕的新官僚组成的“士林派”。
在经过多次“士祸”之后,士林派终于击败了勋旧派,在李氏朝鲜的政治中心形成了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
而李氏朝鲜最后被成功改革为现代社会是基于两个导火索。
一是因为清政府领导下的中国在甲午战争中的战败,朝鲜为求自保,不得不联合沙俄牵制日本,俄日两国的对峙为朝鲜脱离宗主国提供了良机。
二是因为沙俄在日俄战争战败后,日本为发动侵华战争,吞并了朝鲜半岛,毒杀了屡次试图进行现代化改革的朝鲜高宗李,将朝鲜霸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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