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如今我们该去往何处?”待得逃离颍阳城约莫一个时辰,众将士总算寻得一静谧树林,协同已然是稍稍恢复神智的朱懏停顿下来,盼着眼前这个主将拿捏主意。
朱懏转头四顾,大致看了看周遭逃出升天的汉军将士,回首朝身侧屯长道:“现在这里还有多少人?”
屯长面色一滞,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噎说道:“将军,只有三百四十人了。”
朱懏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那尚在嚎哭的屯长,环顾四周许久,方才继续问道:“掌旗官何在?”
屯长哭声渐止,回话道:“从颍阳城下逃出约半个时辰,掌旗官便要我等先行逃命,他带着十几个同袍立了将军旗帜,徒自留下了。”
“留下也好,若是能聚集些许残兵,亦算是无愧朝廷。”朱懏言罢,连连摇头,抽出身侧环首刀,月光皎洁,洒在刀刃之上,尽显肃杀,朱懏长叹了一口气,再次缓缓说道:“颍阳城下,将士用命,不计生死,我朱懏非但不能身先士卒,竟在这要紧关头,苟且逃命,他日同袍骨肉若是还能相见,却又该以何颜面对之?”
言罢,只见其扬起头颅,举起环首刀就要往脖子上抹去,身侧几位屯长赶忙扼住朱懏手腕,哭着阻止道:“将士用命,只为将军能存得有用之身,他日攻破颍阳,擒杀波才,好为今日身死将士报仇雪恨,如何能生自戕之意啊!”
朱懏闻言,身子一颤,说话声音竟也变得颤栗起来:“你是说,颍阳城上那黄巾首领,竟是波才?”
屯长连连点头:“逃脱之时,在下看的清清楚楚,城上贼将将旗,正是玄色波字。”
“绝对不可能。”朱懏猛然起身:“波才一直都在颍川,如何能到颍阳城来。”
“可是城上旗帜确是波字无疑,若非是波才,难道蛾贼当中还有其他诨号姓波的首领?”
朱懏闻言,突然仰天大笑:“那贼将若真是波才,此番颍阳之败,却亦是大胜,妙极,当真是妙极!”
众人于这大胜大败之言,皆不解其意,正自沉思回想之间,突闻林外北方一阵马蹄呼啸迎面而来,直叫林中数百人心惊胆战。
须知这一路奔袭颍川,加上连夜突袭、又逢战败逃命,朱懏与这三百将士竟是片刻都没有休息过,此番若是再逢黄巾追兵,便是连战也没有力气了,朱懏身侧的屯长大声劝道:“将军莫要再笑了,这蛾贼定是听闻将军笑声,这才追杀过来。”复又命身侧士卒全数熄火,这才作罢。
朱懏却是不管不顾,豪言壮语道:“我朱公伟生平从未有过如此大败,今日定要斩那波才首级,方可泄心头之愤。”竟然不许士卒熄灭火把,寻了林中一略高之处,振臂扬刀爆喝。
“敌将波才,败逃颍阳,左中郎将既得颍川,我等当取波才首级方能成就大功,尔等从军,不为朱懏,不为陛下,乃是为了自己,扬刀杀贼,获首十级者,得十金,获首百级者得百金,擒杀波才者,更当封侯拜将,呜呼快哉,建功立业,便在今日!”
众将士听得朱懏这一番激昂言语,既知颍川已下,波才所率领的蛾贼亦是败军,方才惊惧之意登时消了大半,须知在场众人皆是北地历经百战的骁勇强军,虽然此刻早已是疲累不堪,但是眼下境况乃是拼死一搏,求生之念加上朱懏重赏承诺到底还是重燃了三百将士的熊熊斗志。
又见朱懏脱下披在银甲之外的赤色大氅,命屯长寻一长矛,高高支起,嚷声言道:“此氅即为将旗,将旗不倒,死战不退!”
持氅屯长心神振奋,亦是高声附和道:“将旗不倒,死战不退。”
三百将士心神激荡,全军迎着前方马蹄咆哮之声,列阵完毕。待得声音清晰无比,听闻朱懏高声下令:“众将拔刀。”
抽刀之音,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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