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义、忠、仁,樗里偲一下子将扶苏本已下定的决心击了个粉碎。
不知不觉间,扶苏已经在大昭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这张网既是阻挡在危险之前的保护,也同样是从心所欲时的束缚。
这些与自己已有了断不开瓜葛的亲人好友,此时竟成了自己为恶的借口吗?自己是否动了想要以此为挡箭牌的丑恶心思?
然而,大昭呢,百姓呢?
若自己放弃储君之位只求一个心安理得,面对那熊熊燃烧的阿房宫,面对那被屠戮一空的咸阳城,当真可以说一句问心无愧吗?
但是,杀一人以利天下,又真的可以吗?
出身,扶苏那复述之后的一跪,就是在告诉始皇帝,他撒谎了;而始皇的沉默,也是在告诉扶苏,他知道他撒谎了;之后扶苏的沉默长跪,是在表明,他知道他知道他撒谎了。
这才是始皇帝最满意的地方。
无论在这个环节中少了任何一环,扶苏都不必继续代王春狩了。
昭国,真的是法治国家吗?无论是问黔首,或者士人,甚至高官贵族,他们都会告诉你,昭国无疑是一个昭法面前人人平等的法治国家。
然而对君王而言,昭法只是统治的工具,到了最上层,昭国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治国家。
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透的话,扶苏根本没有资格从他手里继承任何东西。
那个咿呀学语的小子,终于长成了。
“若是他真的实言相告,孤才会失望。”
听王上语气,竟似有些欢快?赵高偷偷抬起头,却见王上果然眼中微有喜色。可王上不是那种对欺瞒之人会有所宽纵的心性啊。
看来王上并未被扶苏蒙蔽。想来也是,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谎言,怎么可能瞒得过王上?或许扶苏根本就没想过要瞒?赵高突然抓住了一线灵感,心中顿时雪亮。
好一个公子扶苏!
第二日,咸阳城方才从睡梦中醒来,一个让所有昭人须发皆张的消息就迅猛传开:
大巫祝妄图在祭天之时对扶苏公子下蛊,却被得了上天庇佑的公子反制,自己遭了巫蛊反噬而死!
据当时在场的人赌咒发誓,那老巫祝的凄惨死法,一看就是巫蛊反噬,不会有差。
老昭人对公子得天庇佑之事自然深信不疑,如此贤公子,上天不庇佑才不可能。
然而稍稍因公子安全而放下的心立刻又沸腾了起来:大昭这是怎么了?堂堂储君,在自己的国土之上,先是遇刺,然后又被下蛊。
究竟是谁,竟敢如此欺辱昭人?
老昭人自来护短,这一而再的事件早已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容忍底线。于是暂时找不到撒火对象,憋屈得不行的昭人找了一个最好的发泄对象。
公子仁厚,向王上谏言免了那些陪祭巫女与其他巫祝的罪过。可自认没公子那份胸襟的昭人做不到以恩报怨。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驱赶巫师的运动,自发地在昭国兴起。大量无家可归的巫师只好或向西逃到昭戎边境,或是南下巴蜀。
公子遭遇巫蛊的大事,也传到了早已被人遗忘的蕲年宫中。
一位已经满头霜雪的老妪拍打着桌案大嚷大叫:“这没用的巫祝,怎么下个蛊都能被反噬!”
在这座没有了人气儿,却依然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此时只有一个老太监服侍着。
老太监看着那位眼中满是疯狂的老妪,叹气道:“太后,奴不是跟您说过,那次刺杀之后要多等一些时日,以免引来……”
“啰嗦!”赵太后双眼赤红,狠狠打断对方话语,“本宫就是要让赵政也尝尝,儿子死在自己眼前是个什么滋味!”
大王不也是您的儿子吗?老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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