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又被打了。

    中秋或许只有一个叫啾啾的小孩在写作业。萧榭生气，敲桌。

    “这题夫子不是讲了无数遍了吗？”

    “不会，不会。”

    “哥哥不是跟你讲过，你是学堂里最大的孩子，大孩子要有大孩子的样子，还有，不是说过讲义上不准填啾啾的吗？啾啾是小名。来，拿笔，重新改过。”

    啾啾提笔，一笔一划，写下丑丑的三个字。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一副委屈得要哭起来的样子，不过这却不是真哭，自从他第一次在烂菜叶子里捡到这片哭得凄惨，同样瘦得惨淡的菜叶子之后，啾啾就再也没有像那般哭过。

    “笨死了。”

    啾啾是真笨，永远只能明白四五岁的事理，可是他好想从来没有嫌鄙过。

    “算了，收笔，吃月饼去。”

    这句话他说很豪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两个人要蹲在自家门口老实巴巴啃月饼的样子。

    “可要来府中一同过中秋？”

    远处花灯弥漫，宛若一条璀璨的星河，萧谢长腿折于胸口蹲在地上，入口的月饼酥软香甜，红豆馅儿的，是公子送的。他耳边响起公子真情实意，却被他推拒的邀请。公子从未拿他当外人，但公子阖家团圆，毕竟他这个外人还是不去掺和的好。说来，那个人年纪轻轻，尚还比他小，仍是少年，尝过的寂寞却并不比他少，仲秋佳节，他盼公子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啾啾，说谢谢迎哥哥的月饼。”

    啾啾蹲在地上高高的举起月饼，作出熟练的敬酒一般的动作，高喊一句谢谢迎哥哥的月饼，复又傻乐着狼吞虎咽起来，一副撒酒疯的样子。

    萧谢低着头深深看着，眼眸像潭水底下的黑宝石，虔诚的信仰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记得来时春未暮，执手攀花，袖染花梢露。

    他最喜欢这句诗。

    “月饼是红豆馅的。”他突然说，

    “红豆馅的要少吃。”

    啾啾忘了吞咽，水灵灵的铜铃眼呆呆的望着他，一副困惑的样子。

    此物最相思。

    他却不说了。

    啾啾突然噎着，狂风骤雨似的咳起来，萧谢手忙脚乱，替她去屋里找水去了。

    街上行人全去了主街了，那空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萧谢只进去了一会儿，啾啾便见一个长长的物体磕磕绊绊的从地上挣扎着立了起来，吓得她忘了噎着，呆头呆脑的尖叫一声。

    “叫什么？菜叶子。”

    等他说话才发现，利落站着的原是一个披着月光醉醺醺的公子，那人凶巴巴的，吓出萧谢教了她无数遍的入学堂时要说的自我介绍。

    “我……我叫萧袖染……今年十五……希望跟你做朋友……”

    月光倾泻，润化了一切棱角，醉了的少年愣了一下，站在月光里，有些别扭的偏过头，羞赧的红着脸说，

    “我叫魏燕，今年十九，我考虑考虑。”

    ——名字都报了。

    “你没回家过中秋吗？我请你吃月饼吧。”

    ——红豆馅。

    萧谢出来时，那二人已径自结伴而行赏月观灯去了。碗中清水洒在地上，旖旎流出有些狼狈的痕迹。

    越发走进花火深处，烛影摇红间，明明四周喧嚷，可二人一路沉默，却生出天地都闭合了的错觉。

    “这几个月，你过得可还欢喜？”

    身侧之人突然发问。

    “嗯，欢喜的。宁姐姐，信执哥哥，待我都极好。”

    “如此便好……那你哥哥，你想他吗？”

    那一双眼睛往下看着，双眼皮凹入一笔深深的褶皱，恍若丹青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