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周起时婢女正在院里给魏迎挽发,他未及冠,少年身躯骨节似青竹般蹭蹭的长,却还够不到束发的年纪。晨光清澈,石桌边一两株青梅,那坐着的身躯挺拔利落,穿一身深红入骨敛腰宽袖的官服,头发给婢女轻挽在柔和的指尖环绕。眼前光景蒙了清晨湿润的雨露,映在柳周他有些昏沉的眼中,似梦似幻。
忙不迭又打了一个细细的喷嚏,柳周双肩皱缩在一起。
“呀,小少爷起了。”
婢女轻唤一声,魏迎缓缓抬起一双眉目,整洁细密的眉峰里仿佛沾着些冰凉湿润的露气,淡淡的打量他单薄的衣裳,话语却不像那神色的浅薄。
“昨夜匆忙跑来,穿得单薄,清晨尚凉,就别出来了,快些进屋里去,那柜子里有我的衣裳,你随意拿一件套上,洗漱完了,珠影会给你拿早饭,我正要入宫,已吃过了。”
府中各人起宿时间皆不同时,早饭便只在自己屋内食,婢女端上简单的吃食,柳周穿着不合身的衣物,吃得欢快,魏迎梳理完毕,又走过来交代一番。
“你既舍不得那间屋子,我便索性叫人好好整修一番,府中客房多许多,你大抵亦不愿同我挤一处……”
“客房空旷,我睡不惯,同你睡一起,挤作一团,暖和舒适。”
那人明明是擅自做主打断了他,现下却又顿了顿,竟还走过来央求是似的握住他的手,睁着一双清晨里微湿的眼睛十分诚恳的道,
“可好?”
皇帝抬起头,捧着奏折,似有困惑的看着案下那人,龙袍上金黄的光泽印在案几上,又从案几投射到了脸上,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更晕染得锋利,似乎眉峰都闪着明晃晃的光,像两把笔直的短剑。
奏折中谈及皇后之父,他的岳父大人,他左右为难无果,本欲同那人商榷一番,谁知下头半晌没有动静,亦不曾见那人作思索状,皇帝等了许久这才又喊了他一声,却见那向来不动声色的公子像是出了神似的颇有些情深的瞧着自己那一双金贵纤长的手,眉目像是三月里,后花园的细柳一般温婉,嘴角更还弯着些。
皇帝眉毛抖了一两抖,半晌敛去神色,拔高音量喊了一声。
那人终于回过神来,尚未端正仪态,惊诧困惑的嗯了一声,上扬的尾音里尚存着思及乐事来不及修饰的雀跃满足,尔后后知后觉,极力要显得稳重庄严,眉脚吊翘着的一点相思,却全堆在那儿了。泛红的眼角吊着百花齐绽,草长莺飞,一阵春风拂过,漫山遍野,波涛滚动,皆是流转的春色。
“……什么?”
“朕是问你……算了。”
皇帝扶额,他忘了,春天到了,这孩子年纪也到了。
“微臣有罪。”
魏迎一本正经的叩首谢罪,身躯深弓,头贴在地,眉眼低垂,暗红的官服和浓黑的发色搅作一团,把整个身躯染得深沉,方才孩子气的神情像是从未出现,他突然觉得,自己竟是错失了某种珍贵之物。
主管太监轻手轻脚的进来了,察言观色的看了看屋内情况,见二人只是唇齿间的玩笑,便安然立住等着皇帝发问。皇帝先把那奏折重拿于手上,尔后才深色冷淡的抬了抬眉。
皇后把裴礼的赏赐悉数退还。
“娘娘说,多谢皇上好意,皇上赏的金钗宝钿太贵重,别在头上,臣妾,受不起。”
皇帝依旧觉得自己是极有先见之明的,那浅浅一滞的手有了依托,并不显得多么仓皇狼狈,没让自己陷入手足无措的境地。只过了一会儿,皇帝淡然到,
“她从来不喜欢这些华奢之物,朕知道了,下去吧。”
金钗宝钿何其无辜,因要护了他的尊严拉低了身价。主管太监默默退下了,屋内重留一主一臣,两相对立,却只是静默不语。魏迎支起身体,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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