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搓洗到后腰,他突然就腿软了,滑进水里之际被希尔斯有力的手臂穿过腋下揽了起来。
距离太近,田小森忍不住推拒,眼圈都有点憋红,“我自己来。”
希尔斯对他好,他知道,但如今的他受不住。
希尔斯注视着,天色渐暗,他终于不再坚持,趴到岸边,“帮我。”
田小森静待片刻自己做好准备了,才淌水过去,取了衣服堆旁的澡巾目不斜视地给他擦背,皂角粉也带了,干脆顺手帮他洗头。
乌黑浓密的头发顺滑得不得了,指尖触及温热的头皮,透出几许不可名状的亲昵。
田小森揉按完头皮,一下一下地用手指梳理长发,他现在唯一敢主动牢牢抓在手心的,恐怕就是这把头发了。
来回的动作重复了很久,带起轻扬的水声,谁都没喊停止,此刻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独处厮守。
随着夜色降临,傍晚看着挺美的精致成了阴沉难辨的剪影,像有无数鬼怪阴物伺机而动。
“我们回去吧,好吗。”田小森道。得到附和后,他背对着深潭匆匆上岸穿衣,长发瞬间洇湿后背也浑然不觉。
希尔斯捡起洗过的澡巾帮他搓了搓,等田小森反应过来接手,才去穿自己的衣服。
黑暗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山路高低不平,林木杂草丛生,处处都是伤人的天然陷阱。
田小森来不及准备火把,只能仰仗希尔斯的本事,跟着他一脚深一脚浅艰难折返。
不知又走了多久,黑暗中忽然出现了几点淡绿色的幽光,田小森头皮一麻,脚步也停了下来。
鬼火!
敬畏与恐惧自脚底攀升,田小森几步贴近希尔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来时没有的,怎么突然出现了?难道是触怒山神了?
希尔斯不动声色地往后抓住他的手,紧了紧,“仔细看,那些是蘑菇。”
田小森还是怕,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牵了手,难以置信地跟着喃喃道,“蘑菇?”
“嗯,会发光的蘑菇。”说着将人领向光源处。
农村忌讳多,隐匿在黑暗中水洞山就是噩梦的源头,孕育着世代流传的恐怖故事。每个小孩都是听着夜间的鬼故事长大的,对这座大山又是敬畏又是避忌。
田小森从不在晚上进山,这固然有安全的考量,也是怕冲撞了山里的“东西”。
原以为傍晚速战速决,能趁着天黑前赶下山,不料还是耽搁到了这个时辰,田小森是怕的,但为了阿希忍着没说。
但“鬼火”一出他就绷不住了,寒毛直立,止不住的发颤。
希尔斯微微偏头,在微光中打量田小森僵硬的表情,他曾听说远古地球有些人类视死灵族为洪水猛兽,没想到田小森也是其中一员。
他将人带到蘑菇面前,径直将发光蘑菇掰了下来,托在掌心,置于田小森眼下。
它形似银杏叶子,一片足有巴掌大,在幽亮的绿光中展露出与寻常菇类无异的纹理肉质,而且还陆续有小甲虫落在它身上攀爬寻觅或啃食菇肉,然后安然无恙地飞走。
“这些蘑菇用光吸引昆虫为它传播孢子,如同蜜蜂传播花粉,都是散播后代的方式……”
田小森在希尔斯沉缓平淡的声线中渐渐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砰了一下菇肉,语气中惊魂未定,“真是蘑菇。”仔细回想,来时确实有一段路很多白菇。
“要摘吗?”
“不用不用,快回去吧。”
前方出现越来越多的发光蘑菇,像谁存下了萤火虫的亮光,锻成了夜光的琉璃瓦安插在此,将深林偏隅的黑暗。
田小森的圆眼睛始终睁得大大的,看着它们夹道相送,直到消失在草木更深中,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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