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月明星稀。抬眼望去,高高的台阶上一个身着明黄色袍服的人正被一群持着长枪的禁军兵士团团护卫着,偶尔飘起的白发似在提醒众人,这位当今的圣上早已年华不再。
而站在甘露殿广场中央的太子李亨此时也是五味杂陈,多少年啊,直到今晚,这皇位以及它背后的万里江山方才头一回离得那么近。一种发自肺腑的激动之清油然而升,他望了一眼四周密密麻麻的东宫将士,顿时信心大增,当下不再犹豫,大声喝道:“众军听令,圣上已被奸贼挟持,身不由己。值此危难之时,当显我大唐忠贞之士报国之心!今晚第一个攻入甘露殿者,赏万金,封赐公爵,世袭罔替,配飨凌烟!所有杀入殿中将士皆得万顷之赏!尔等还不奋力争功,更待何时?!”
此言一出,等于当中宣布了进攻的号令,底下众兵无论是那东宫属下还是先前守卫安礼门之人,耳听此言,又见那皇帝似乎确为人困在殿前,心中顿时热血沸腾起来:那可是高位厚禄,荫庇子孙的赫赫爵位啊!若非遇上这般机会,却是几辈子也难得修来的。于是,在这般鼓动之下,众人便是原先有的那一层疑虑也被打消干净。只听得各自主官声声令下,一众甲士顿时如潮水一般涌向了大殿。
同样,此刻仍然保持的高高在上之态的唐玄宗心里也是千言万语,难以形容。不过有一点却是他不得不承认的,即对太子他是完全看错了。事实上,到现在他也不曾想得明白,为何素来恭谦有礼,孝顺有加,又谨慎微的太子会趁着国家遭乱时,举兵篡位?这似乎不符太子的为人啊。然而,有时事实恰恰与人之所思相左,单此而言,早已经历无数风浪的玄宗皇帝却是心知肚明的。
他也曾想过后退,至少由身边侍从先护卫着退入安仁殿,接了贵妃再一同避入掖廷宫,等待杨国忠等朝中大臣前来勤王。只是,当俯视看见那太子那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时,已然须发皆白的皇帝突然心中涌出一股豪气,尽管其中夹杂着说不尽的无奈。但他终于斥退了高力士的劝说,一意留在这里,他要亲眼看着自己向来信任的儿子是如何弑父夺位的。当然,此时的他也已然忘记了曾经无数次对太子遭受陷害的默许。他只知道,自己为帝这么多年,竟然在这临老之时,连连看走了眼,先出安禄山,再现太子,难道真是自己老了不成?!
然而,无论如何玄宗心底作何想法,但这一步他确实走对了。因为,若是他此刻一心逃脱,则一来让李亨更有证据说明皇帝受人挟制,继而鼓动众军搜索整个皇城,那样一来,无论躲避何处,终有被找到的时候,到时身为明君的他又如何自处?二来,本来如今敌众我寡之下,军心便易涣散,他若带头一跑,只怕身边将士未必便肯相随与他。真到了那时,恐怕不等他与贵妃会合,便会给东宫之人逮了去,那时可就当真身不如死了。
是以,尽管他未必能想到上述这些,但毕竟凭着多年的政治直觉,于险情之中选择了一条看似冒险无比,实则最为安全的办法。
而场中的李亨则眯着眼睛望着已然同皇帝身边卫士战在一处的东宫众军。一时间,原本肃穆宁静的太极宫内,充斥着厮杀吼叫之声。左右监门卫,飞龙禁军,东宫左右率府,一千多人便在甘露殿前的空旷处展开了自唐朝开国以来的又一次内廷血战。
当月光偏移到甘露殿前的中轴线时,负责护卫当今天子的禁军将士已然倒下了一半有余,这还是借助于前面两排的长枪大盾,而失去了这些人之后,原本便略显单薄的防卫阵形更是捉襟见肘,不敷使用。
高力士眼见情况不妙,看那玄宗偏又固执起来,心中当真是急如火焚。不过片刻之间,他主意已定,遂唤过身边两名飞龙卫士,嘱咐几句之后,便急忙靠向皇帝。到了这般危急时刻,他却也不能再一味顾及君臣主仆之礼了,毕竟保住皇帝性命比什么都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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