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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年的最后一个寒假,长泽搬出了学校宿舍,他开始适应完全靠自己的生活。
他租了房,付了半年的租金,可以支撑到他毕业。这是海淀区圆明园附近的一间四合院,里面设施十分老旧简陋。厨房的窗上玻璃已经被油烟熏得四角黑浊。有一个露天的煤炭灶,一块块蜂窝煤炭堆在灶台下,生火是费时的。旁边是一个石头砌成的洗衣槽,吊着一根生锈的水管。一到冬天最严寒的那段时间,水是刺骨的冷,放久了就会结冰,连洗衣服都是困难的。一双手长满冻疮。这样冰天雪地的城市,对身在他乡的异乡人来说,除了冷漠,只有寒冷。
长泽选择这里因为房租便宜,离他打工地方又近,而且不是混住,一租户一间房。这里除了他,邻居都是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搬家第一天到这里,是住这里的沈若澄来搭手帮的忙。
沈若澄称自己是自由职业者。他是科班出生,在北京学了几年美术,毕业后回到家乡西安文化馆做了两年美工,又回到了北京,现在靠卖画为生。
积存的画稿堆满书桌。他的生意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一月卖俩三张,勉强维持着生活。买画的人基本上都是老外。他说中国人不大花钱买画,有两个闲钱,也是买锅买米。偏偏苦恼的是,北京的外国人也不多。
有时候一连数月卖不出一张画。
沈若澄没法只有去朋友家蹭饭。刚开始,拉不下脸面,就空肚子挨饿。后来实在受不了,也顾不得了。蹭次数太多的时候,也会送上一两幅自己的画,作为回礼。
长泽问他,既然过得那么苦,为什么不离开北京。
沈若澄摇头道,既来之则安之。不到山穷水尽,不生退路之心。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苦笑道,学艺术的人也不能空有一腔理想。
这话另有所指。
他提到的林素濛,也住在这里,与自己一样是陕西人,一样来学画画的,只是画风截然不同。
他的画,是随众从众,而她的画,是独众别众,跟她这个人很相像。
长泽第一次见到林素濛,她刚洗完头,发梢上淅淅沥沥滴着水,指尖涂着紫红花纹,坐在画板前低着头抽着烟。她一眼抬头看着两个人,对着沈若澄,冷冷笑道,
“你又卖画了。”
“不然要饿死。”
“可惜你不是女人,不然你会比你的画值钱多了。”
“所以我嘴没有你毒。”
“说到痛处?”
“素濛,男人还要养家。艺术只是高档的红酒,当不了水喝。”
“也许你是对的。”
“我的观点一直都是对的,只是你始终不认可罢了。这是长泽,他刚搬来,摄影系即将毕业,你俩认识认识。”
“你好。”
“哎,有了摄影家,画家更要失业了。原来就是你们把我们学画的饭碗给抢了。”
大家笑了起来。
住在四合院的租客都是普普通通的穷学生。除长泽几人外,还有戏剧社的萧远承,古典音乐系的许煜明,和刚刚毕业的颜银因。
萧远承是吃一碗面要放半碗辣椒的的重庆人,性格也像火锅般热情滚烫。学音乐的许煜明也是南方人,他祖籍四川,中途转学在重庆生活了很多年。他和萧远承很是相投。两个人时常一起喝冰啤酒,抓一把卤花生,聊着家乡的山山水水。有次许煜明的家人寄来一箱奉节的橘柑,他全分给了大家吃。
许煜明狭小的房间里收藏着大量的音乐磁带。他最大的爱好是听歌,赚的钱都花在了购买的卡带上,有些国外进口唱片还是托人从太平洋那岸带回来的。这些负担让他不敢经常搬家。他在酒吧驻唱。两年前他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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