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又灵摘好了桃子,挑了个头大,尖儿红成胭脂色的几个,洗干净放进塑料袋。
九岁的小老太太跳进背包里,江又灵嘴角微微抿起一点,像是在笑,然后背着猫,马不停蹄地趟着夜色里回医院。
晚上的医院有几分阴森。
江又灵目不斜视的上楼,狸花从他拉链留下的气口里钻出脑袋,剔透的绿眼睛带几分天真的娇憨,静静的张望。
几只薄的像烟似的幽魂躲得远远地,连窥视也不敢。
三楼,江又灵脚步一顿,隐约听到了点声音。
平常的夜里,医院总是安静的过分,大声喧哗会被黑脸的护士赶出去。
着不同寻常的喧闹让他心里一凸,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
狸花惊叫一声。
走廊里弥漫着浓浓的药水味,江又灵胸腔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将他的心脏勒缠成一团乱麻,刚到楼上,就见着先前熄了灯的走廊亮如白昼。
老远就看见白色的人影在那里忙进忙出。
他往病房的方向冲过去!
心跳监测仪上的光波剧烈的波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阿婆熟悉的面庞上此时罩着氧气罩,双眼紧闭,意识全无,不认识的老医生在给她扎针,透明的液体从针管注入她的胸腔,冰凉的光在灯下闪烁一下,刺疼了他的眼。
勾着提手的手指泄了力,塑料袋子落在地上,几只桃子咕噜咕噜的滚出来。
一瞬间,江又灵感到冷的惊人。
狸花猛地的从包里跃出来,落地时崴了一只前脚,她没关,窜到床下,一瘸一拐的打转。
“喵——!喵嗷——!”她发出尖利的叫声,浑身的毛发炸起,喉咙里发出被侵犯了领地的轰鸣。
“哪来的猫!赶紧弄出去!”老医生一脚踹在狸花身上,将她踹的滑远。
江又灵条件反射的冲过去,将哀叫着的狸花圈进怀里。
“怎么还有小孩!清场!赶紧清场!“不行!病人不能移动!撑不到手术室!来不及了!打灯!准备手术!就在这里手术!现在就手术!”
江又灵是被几个医生护士扯着胳膊拖出来的,和几个桃子一起,被作为无用的c有害的东西踢出来。
他僵硬着身体坐在走廊里的连排椅上,眼睛一眨不敢眨的盯着病房的门上,透出灯光的小方口,怀里圈着低低呜咽着的狸花——
空白的脑海里数不清的东西在炸裂。
熟悉的,不熟悉的。
古城长街,烟花火影,长襟布履,天河漫漫,残阳如血。
还有小镇一年又一年,慢慢悠悠的乌篷,与淌在河中的月影。
大块脱漆的蓝色连排椅,早已没了多年以前的光鲜,斑驳而尴尬的伫立着。
他就在那里等了一夜。
看着穿着白大褂的人进进出出,看着各种老旧的仪器被推入。
窗外的天光渐渐点亮,出现云的轮廓。
他的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拍,手掌上的暖意隔着单薄的衣物传到冰凉的皮肤上。
江又灵转动脖子,感觉到针刺一样尖锐的疼痛。
沉默的中年人咬着烟屁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
他没有丝毫出声的欲望,低下头,目光落在蜷缩在他膝盖上的狸花,起伏的皮毛上。
她陪着他一夜,已经倦了,累了,于是睡着了。
江又灵突然想起,她也已经老了,腿又受了伤。
这一晚上应该,很难熬吧。
这时,门开了。
两个沉默的男人,不约而同的望过去。
江又灵猛地站起来,麻木的腿让他跄踉几步,险些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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