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赵宸跟这两人也算沾亲带故。
朱崇远十几岁就跟着老武王东征西战,正妻病死后,独自带着朱礼过了几年,才在诸方撮合下娶了长公主。
要不是后来生了些变故,她还要叫朱崇远一声姑父。
架着朱礼向前院走着,她收起思绪无奈道:“你说你也是,何苦非跟他犯犟?揍了你,你身上疼,他心里也不好过——”
也不知道这对父子犯得哪门子冲,老子是个百战将军,却偏偏不让儿子学武;儿子则是个武痴,被揍了千八百回,还是死不了那颗学武之心。
害的她小时候回回见着朱礼,都觉得很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朱礼倔强地抿紧了唇,丝毫没有出声的意思。
不听劝能怎么办?
赵宸暗自摇头,看到远处跑来的双喜后,忙唤过对方帮忙背着朱礼。
偷挖酒被抓个正着,又被收拾了一顿的双喜,此时只觉欲哭无泪,可见赵宸瞪着眼睛,也只好委屈巴巴地上前背起朱礼。
堂中落座,看着朱礼椅上厚厚的软垫,赵宸眼中堆满了笑意。
“小崽子,这酒你惦记十年了,今儿个就让你开!”朱崇远摸了摸桌上的酒坛,喃喃:“也该是由你来开它——”
赵宸也没多想,随手捧过拍开封泥。
一阵浓郁的酒香散开,令她不由愣住:“这么好的酒?怪不得您把它当成宝了!”她砸吧着嘴,试探问:“咱真要喝?”
朱崇远没理她,夺过给自己倒了一杯,刚喝了一口眼眶就红了。
余下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嘴去问。
“这是老子偷回来的!”他饮尽杯底,“天乙四十六年,大齐献给先帝的贡品。”
二人目瞪口呆,这居然是赃物?
赵宸忍不住嘟囔:“您得多大胆儿啊!贡品您都敢偷!”
“这是你父王的主意,动手时我只是在外面把风。”朱崇远又给自己斟满。
赵宸彻底无语了,真是人不荒唐枉少年,没想到老武王从前还干过这种事。
“我们躲在这儿一人喝了一杯,就一杯,你父王说好酒不怕晚,就把它埋了。”当年稳握长刀的手,而今颤的止不住,“三十年了,酒还是好酒,人——”
有泪滴进杯中,溅起细微的酒花儿。
朱礼头次见他落泪,慌地忙凑上前劝道:“爹,别想了,那些都过去了。”
“过不去。”朱崇远眼中挤满过往:“知道我们为什么偷这酒吗?”
赵宸垂下眼帘:“天乙四十五年,父王率长明军越边关、攻大齐,一仗都没败,硬是逼着大齐皇帝城前求降、割地称臣,这才有了那批贡品。”
“他只带了十万兵马,里面就有我一个!十万兵马逼降一国!谁他娘的敢想!可他,他就是做到了!”朱崇远眼眶更红了,语声激昂:“逼降大齐、踏平高韩、收服那兰…他这一生说是功参造化也不为过,可最后——”
“他还是战死了。”赵宸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佳酿入喉,香醇悠远,“所以,您一直不许我们习武练兵,是不想我们重蹈覆辙。”
他摩挲着朱礼额上的淤青,苦笑道:“是啊,我宁愿你们一辈子都不要出头,也不想你们如他那般,遭人——”
“阿叔!”赵宸忽然站起身,笑着说:“您喝多了,去醒醒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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