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做了一个极长极长的梦，梦里黑暗得令人窒息，梦里似有几十万孤魂野鬼在望川河畔哀号呜咽，梦里血流成河。

    那些惊风密雨的日日夜夜啊一一一一一一

    一抹被剪段的阳光流水一般滑到兰若洁净的脸上，在眼窝处留下密密的阴影。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因为阳光的照耀而显得晶莹剔透，莹润娇软如同一朵盛开的兰花。脸颊之上，睫毛之下，有两条水渍在光影里闪烁。

    很快，纤长浓密的睫毛唰地一下掀开，一双黑得透亮的眼睛澈静而幽深。

    “醒了，醒了！”

    “快过来看，她长得可真漂亮啊！”

    “是啊，这么漂亮，哎，可惜了。”

    “嗯一一一一一哎一一一一一一”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舒兰若的眼睛终于找到焦距，看见了自己目前身处的环境。这里是一个大帐子，布置得古里古怪花里胡哨的，明明是一个帐篷，却是被纱帐隔了好几处，舒兰若眯起眼打量了很久，终于看明白了那是什么玩意。浓重的脂粉香气，涂着劣质胭脂水粉的穿得艳俗又暴露的一帐子女人一一一一一一

    舒兰若的心咯噔了一下，一刹那如被沉到冰冷的湖底。

    那些纱帐原来是用来隔开每张床的东西，而一间屋子，被隔成这么多空间，还是以床为单位，再加上她所看到的听到的以及闻到的，她想她大概猜出了一些什么东西。

    “这里是什么地方？”舒兰若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姑娘还不知道吧？这里是，是红帐子。”一个女人嘴唇嗫嚅着，说道。

    红红红帐子？

    舒兰若顿时只觉天崩地裂，脑中突然闪过一幕幕可怕的画面：身强力壮的士兵们地扑上来，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在空气里刺耳地响起。一道稚嫩的女声在耳边盘旋回荡，一次次飘进她的梦境里。“姐姐，救救我，救救我！”

    眼前似是有许许多多破碎的布条在飘荡，一片片地，在各个街头，在断井残垣之上空，在血泊里，在断肢残臂之间，破碎而荒芜。有士兵猥亵的笑声，夹杂着女子求饶的哭泣声，在四处响起，此起彼伏。

    “不，不！”舒兰若突然尖叫一声，声音凄厉，容色哀楚，令人动容。她一边哭叫一边抖抖缩缩往下爬，脸上流满了惊恐和绝望的伤心之泪。

    “姑娘，姑娘一一一一一一”

    女人们先是被舒兰若过分剧烈的反应给吓得懵了一阵子，这时舒兰若已滚下了床，大家扶的扶人，劝说的劝说，嘴正张开，舒兰若却已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不在那红帐子了。这是一处新居所，屋子比较陈旧，但是布置非常精巧讲究，看得出是一个男子的住所。

    她刚睁开眼睛便有一人上前，那人探寻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

    “算得上是个美人。只是本皇子很好奇，你究竟是谁？”男子肤色白皙，五官显得有些阴柔秀美，微微侧身看向舒兰若，问道。

    “我是谁？我是谁”舒兰若神色木然地重复着，“是啊，我是谁？我也很想知道。”

    她是谁？

    她的身体不可抑制地轻颤着，她的手指紧紧扣着身下的被褥，指节已泛着青白色，却仍是无法抑制全身的颤抖。泪，瞬间流了她满脸。

    我是谁？

    如果可以，她宁愿她什么都不曾想起。

    因为不记起那些，她的心也不会那么痛。哈，原来，她是舒兰若。那个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婉容的舒兰若，那个凄惨的堕入尘埃的舒兰若，那个在周城城破之时便应该死去了的舒兰若！

    她为什么没有死呢？

    那年周城城破一一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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