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将过,二月天降小雨,细如牛毛,润物无声。
念蘅于正月初病殁,后每逢烧七祭日,棠月都会待在寝宫中焚香净神,为她抄诵经文,宫中不许私自祭奠,然而念经却是可以的。
末七这日,花树抽芽生叶,天气渐暖。
棠月颂罢经文,在佛樽前合掌三拜,由香叶搀着站起身来,香叶道:“瑨常在感知您的心意,定会安息的。”
棠月将手上佛珠好生安放进檀木盒里,轻轻阖上盖儿:“我什么都没能为她做,如今做这些,不过是宽慰自己罢了,于她又有什么用呢?”说着险些落泪,香叶又安抚了几句,才好歹让她落座歇会儿。
棠月饮了口茶,抬眼却看到窗外晴芳堂前的几个奴仆行色匆匆,问香叶道:“懿昌公主的病情还不见好么?”
香叶点头道:“是啊,听说令贵嫔已经在清阳宫不眠不休几日了。”
梓雪与春儿朝厅中布着午膳,闻听这话,春儿开口道:“蓉哥上回回来向宁妃告假,听她说令贵嫔为懿昌公主愁得水米难进,已经消瘦了好多。”
棠月心中暗道:令贵嫔平日里淡然自若,冷静得有些非同常人,然而如今膝下女儿病危,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慈母罢了。
此时彼处,郭灵坐在荣妍阁中,亦能看到晴芳堂前的情状。她的发髻松松坠在脑后,脸颊上那道深色斑痕被髻侧散落的几缕青丝挡着,也看不出什么可怖的,反倒添了几许慵懒。
“贵人,”她身边的祺安开口道,“明儿您的禁足令就解了。”
郭灵嘴唇挑了挑,似笑非笑:“解了又能怎么?恐怕人人见了我这模样只会笑话。”
祺安蹙起眉,叹道:“贵人可不能消沉,您看现今宫中,董妃有孕,懿昌公主病危,人人都盯着这两处,分不开神,您该趁着这个时候为自己谋划谋划。”
郭灵看向晴芳堂的目光陡然一变,冷了面色:“真是一头欢喜一头忧,令贵嫔她也有今日,真是报应。”
祺安亦咬牙切切:“您脸上用的伤药,必定是她与静妃搞了鬼,如今她女儿遭罪,可不是报应么?”
郭灵听得那伤药二字,只恨得要将银牙咬碎,抬手拂开散下的几缕青丝,将那斑痕显现在外,整张脸都显得有些扭曲了:“想让我失宠,没那么容易!我便不信,皇上会就这么忘了我,皇上他说过的,喜欢我娇俏可爱”
郭灵嗫嚅着,祺安却是听不大清楚了,一面心疼,一面绞尽脑汁地忖着如何才能帮自家主子复宠。
这日风和,朝凤殿中,棠月见到了郭灵,知她的三月禁足令已到期限,只见郭灵面上施了不薄的粉黛,将那道深色斑痕掩盖了下去,妆容精致,也还算美,比起从前的清纯模样更添了好几分妩媚。
然而大殿中注意到郭灵的人却似乎只有棠月,令贵嫔不在,静妃也因为担心令贵嫔而心事重重,如妃则看也不看她一眼,好事的欣贵人也未曾开口问候或挤兑。郭灵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只盯着董妃微微隆起的小腹暗暗攥紧了绢帕。
坐至巳时,皇后便令众妃嫔各自散去,自己正要回凤掖宫,身边的内侍丘蒙上前道:“皇后娘娘,敏贵人遣人来说要见您呢。”
皇后不耐皱眉:“有事方才在殿上怎么不说,可见不是什么正经事,你回了她去,本宫不见。”
丘蒙应了一声,便要去回,皇后忙又叫住他:“若她问起皇上在哪儿,你只管如实告诉她。”
丘蒙愣了愣,为难道:“奴才不是皇上身边的近侍,不知皇上龙驾在哪儿啊。”
皇后瞥向他:“可见你还是不聪明,董妃有孕,皇上这个时辰刚下朝,你说他能在哪儿?”说罢转身离了,丘蒙望着那绣着金凤的裙摆渐远,才直起身来,暗暗叹了一声,去给敏贵人回话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