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贵人屋中添了奴才?”令贵嫔如此发问,却浑然不是疑问语气。
棠月心中一凛,却又暗想没什么了不得的,遂应道:“是,多了个婢子。”
令贵嫔的神情一如既往,嘴角似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说起来真叫旁人唏嘘,敏贵人得宠时如日中天,这会儿失了宠,奴仆们都急急忙忙地四散了,听说你那儿的那位还是个家生丫头?”
棠月点首,也道了实话:“是。”
令贵嫔淡淡道:“虽说这是她自个儿人心不足的下场,锦贵人也要仔细些,这样弃主投人的奴仆,并不可重用。”
棠月明白过来她话中何意,只是早知那祺安本不会在映月阁久待,她自不会重用,遂又应道:“多谢贵嫔娘娘提点,臣妾记下了。”
两人缓步走着,令贵嫔忽地停住了脚,棠月偏首一看,才知其衣袖被一横出来的梅枝勾住,若再往前走,衣裳便要被勾破了。
令贵嫔仔细将衣袖自枝头移下,那被勾住的一块布料仍是起了丝,只见其蹙眉道:“大抵是解意园的花匠不用心吧。”
棠月忙道:“天气寒冷,那些花匠们偶尔疏漏也是有的。”说着侧身让开道路:“娘娘这边走吧。”
令贵嫔笑了笑,不再顾那衣袖,抬头望向棠月:“锦贵人果然是善心人,只是一再避让,反而自断了前路。”
棠月正不解时候,却见令贵嫔伸手折了那梅枝,枝上几朵昳丽红梅已绽出了黄蕊,被这突如其来的攀折震得颤了颤,此时枯枝红花秉在令贵嫔白皙纤长的手中,看着很是漂亮。
“拦了路的东西,怎能留得?”
棠月呆住,令贵嫔这话自是有深意的,只是她不明白这拦路东西暗喻谁,又想要传达给她什么,只是接下来令贵嫔的话,便让棠月有些清明了:
“宫中是不需要善心的地方,贵人现在不明白,总有一日会明白,有些人并不是你心存善念一再忍让便会知足的。”
棠月虽还是云里雾里,却知道大约在指她与郭灵,遂折身道:“谢贵嫔娘娘教诲。”
令贵嫔似叹了叹,将那花枝递到了棠月手上:“这花开得好,贵人若觉得扔了可惜,就收了回去插瓶吧。”说罢便转身往来处离了,蓝色身影没走几步,便被丛丛花影遮蔽了行处。
棠月垂眸看着手里那梅枝,指尖拂过那朱红色的娇嫩花瓣,忽觉得心如千斤重。
腊月底,除夕。
这儿的除夕与外面虽大同却也有异,皇族虽是家,却先是国,除夕这日晨起寅时,天未亮,帝后便要去宫中宝华殿拈香祈福,再去勤政殿中面见朝臣,受大礼跪拜,为国泰;至辰时,后妃众由宸贵妃领着,往宝华殿外的蹈和殿拈香祈福,皇嗣们则由大皇子领着,往蹈和殿旁的广生殿拈香祈福,为家和。
众礼毕,各处内侍在各个宫门口点燃炮仗,顿时响声不绝,充斥着皇城的每个角落。而这时才将将天亮。
除夕晚宴自然要在衍庆宫中齐聚一堂,衍庆宫专为此类年宴而设,虽是十分宽敞华丽的大宫殿,一年也只用得到这几次罢了。
除夕宴,美酒佳肴,皇室贵胄,衣香鬓影,美人歌舞,自是热闹非凡。
郭灵因禁足时日未满,未能到席,念蘅还在病中,亦未能来,棠月坐在远远的贵人席,百无聊赖,见无人注意到自己,便自顾自地玩起香帕,一会儿叠个兔子,一会儿叠个老鼠。
“锦贵人好巧的一双手。”
棠月被吓了一跳,偏头一看,原来是坐在自个儿旁边的裴贵人发的话。
裴贵人是当年皇后嫁入潜邸时的陪嫁丫头,算是半个妾室,后有了身孕,皇上登基时便封她作了贵人,十二年来她已色衰,棠月仍可辨析她那温润如水的眉眼,可见当年算是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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