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莲浑身一颤，一颗心仿佛坠进冰冷的水窖，只觉寒意透骨：慕容？夫人？莫不是将军山上将军寨里与慕容建华的事情被君上知晓了？

    心里犹自还带着一丝侥幸，可君上却一字一句说出更为冰冷话来：“好一个慕容夫人，竟将孤和王后当傻子一样耍。倒是委屈了你在宫里当个下贱的宫女。说，你这样苦心积虑接近孤和王后，到底意欲何为？”

    君上随手拿起手边的青花瓷茶杯便朝程莲砸去，程莲不敢躲，只得硬着头皮生受了。

    君上本是武将出身，怒急之下手上根本没留力，一个茶杯砸来，程莲额上立时绽开了皮肉，鲜血和着温热的碧螺春缓缓流下。如此情状惊得岱珊和旁得宫女内监倏倏跪了一地。

    程莲总算明白为何君上这样震怒了，在他将自己当成是山贼头目慕容建华的夫人时，她在宫里走的每一步都变成了别有阴谋了。或许，君上心里早就认定了她是蓄谋来害他为慕容建华报仇的。

    “奴婢没有。”程莲强忍着痛，拜首道：“奴婢本是待嫁之身，是在送亲的路上被掳掠了去的。奴婢和别的苦命女子一样，是被强迫的。若非那帮匪徒，奴婢如今怕早已是他人妇了，奴婢恨他们还来不及，又如何会为他们的死而记恨君上呢。还望君上明鉴。”

    “这样说，你是承认了？”君上冷冷道。

    “承认什么？”程莲惊诧的抬起头，有血水流进口中，是苦涩的腥味。

    “自然是你曾是山贼头目慕容建华的压寨夫人了！”君上怒道。

    压寨夫人？

    仿佛是的。

    “奴婢是被逼的。”程莲有苦难言，只得郑重拜首道。

    “你还想欺瞒孤。”君上一怒之下，还想拿东西砸，可一抓之下竟抓了个空，只得怒气冲冲的作罢，道：“孤倒没听说还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你既不愿，自尽便是了，又有谁能强迫得了你？”

    程莲当场一楞，从前读野史，白乐天做诗“黄金不惜买娥眉，拣得如花四五枚；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逼死名伎关盼盼【2】时，常觉得世间当不会有这样自私自利的男子，如今君上竟当着她的面毫不忌讳的要她自杀，听来当真可怜可笑可叹。

    人命难道就真的轻贱至此么！

    程莲凄惘一笑，抬眼直视君上，道：“死有什么难的？好好活着才叫难。”

    一旁岱珊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这宫里头做奴才奴婢的，是不能直视主子的，尤其是君上，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名。岱珊拼命朝程莲使眼色要她别一时糊涂没了规矩。

    程莲何尝不知道岱珊的一番好意，只是眼下她真的是寒透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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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关盼盼，唐时徐州有名的舞伎，素有才名，白居易曾赞她“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其因白居易作诗批评她只能为夫守节而不能殉节，选择绝食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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