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自两个婴儿来到道观之中,不知不觉间已然度过了七年光景。
如这般半隐于世的日子里,本来应当是美好的,静怡的闲适生活。朝食紫气,暮纳霞光。早课之后打打坐,午膳过后念念经。夏日竹椅蒲扇井边纳凉,冬天暖塌手炉火炕饮酒。然而自从两个小捣蛋鬼学会走路之后,这样美好的生活便从黄芪真人的世界里一去不返。
早在婴儿时期,黄昊这小子食量便极大,常常是几碗牛奶和米汤一顿,不得已观里面特意买了两头奶牛,一通好挤才勉强凑够了份量,一直到这两小子断了奶,直将那两头粗壮的奶牛喝得骨廋如材,两三年才恢复点元气。是以黄昊这小子长得像个小虎崽似的,壮实无比,每天都似有花不完的精力。闹得隔壁部落里鸡飞狗跳。打架,挖坑,拽狗尾巴,欺负牲口,掏鸡窝,偷鸡蛋,摘水果只要是溜出去了,一准晚些时候就被部落里面的苦主拎着脖子带回来。
这边陪完不是,那边棍子一抽出来他就装傻,装笨,装可怜。起初没忍心下手,这边千叮咛万嘱咐地别出去惹是生非,那边指天抢地声泪俱下地发誓不再给师傅添麻烦。结果一出门口就忘了,然后一生气棍子都抽断了,看着这小子嚎啕大哭,心中满是愧疚于下手太狠,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起身想去为他敷点药,却发现他大半夜正在给棍子锯口子,被发现了也没有半点害臊,只是张着掉了两颗门牙的嘴巴对着他傻笑。
唯一的优点是嘴巴甜,五六岁大的年纪就懂得拍马屁,什么师傅今天看起来格外的英明神武,仙气凛然。什么二师姐最近好像又瘦了一些,好似仙女下凡。至于老三老四老五就不用提了,黄昊和这三个家伙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前几日偷挖了小半筐红薯回来还见他们四个埋着头在那分赃呢。一次半夜点火把黄芪真人蓄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胡子烧了之后,就有了个黄大胆的称号,为此还撅着屁股洋洋得意了许久。
至于茯玄这小子,起初倒是一切都正常,比不得黄昊这般活泼好动,打小不怎么爱瞎跑,总喜欢坐在大殿里面盯着神像发呆。叫黄芪真人不由感叹两个小家伙总算还有个身具道缘的。然而当茯玄的问题真正爆发出来之后,才显示出黄昊这边的事,那几乎都不算事。
问题真的是爆发出来的,他首先提出的是“殿里面的三清道尊都是谁,为什么要祭拜他们。然后开始质疑石像是石头,三清道尊是三清道尊,为什么用石头雕出来的三清道尊可以当做三清道尊。那么如果用石头雕一个大师傅出来是不是就会有两个大师傅呢?”
二师姐让他去镇上买东西的时候,他就会拿着手上的铜钱询问道:“为什么钱能用来买东西?用这么小一块没用的东西,却能用来换一堆好吃的好玩的,你说它没用吧,它唯一的作用却是来买东西,你说它有用吧,它又真的没有半点用处。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能用来买东西呢?”
他总有问不完的问题,而且最大的问题在于,任凭你挖空心思试图为他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突然发现,连你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因为这些问题似乎并不能通过简单的方法来回答,而如果回答的方式太过复杂,那么茯玄也会顺应这回答的内容来提出更多更多的问题。
于是乎在茯玄识字之前,他就和小尾巴一样不停地跟在师傅师兄师姐的身后,不停地纠缠着他们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而所有人都直接选择了无视他,你在房中打坐,他就站在门口自言自语地问。你在吃饭,他坐在你隔壁吃一口问一句。你在出恭,他在隔壁茅房用力嗯一声,问一句。
然后偏偏还不能像处置黄昊一般打一顿就过去了,小师弟的问题答不上来就够丢脸了,动手就成了恼羞成怒不是。最后大伙实在受不了了,直接把他连带着无辜的黄昊直接丢到了天鹰部的启蒙学堂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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