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沉默了许久,又问:“信呢?”
宝玉刚要说话,袭人掀帘儿进来,口中笑道:“三姑娘坐了这许久,怎么也不给上盏茶?不过今儿有新做的酸梅汤,姑娘可要喝一碗?”
宝玉委婉地支她出去:“你去给三妹妹装上碗,一会儿我们说完了话,让她带回去跟待书她们一起喝。”
袭人笑着答应,脚步却略微迟疑,但终究没有违了宝玉的面子,去了,还关上了门。
宝玉方告诉探春:“北王当时便塞了自己袖子里,另拿了一封一模一样的放进了箱子。我猜着,大约重要之处改了字眼。或者干脆就是一封假的。”
探春点了点头,低声又把自己的疑心告诉他:“贾雨村此人,他刚走,忠顺府长史就来。他回去时,又跟背后有鬼追打一般。他门前还有两个人,已经监视了他好一阵子。二哥哥,此人怕已经不姓贾,也不姓王,而是姓了忠顺王府的扈了!”
宝玉大惊,伸手拉住了探春:“此言可当真?舅舅如今那样信重他,连周瑞一家子都干脆跟了他,若是他叛了,王家贾家不知道要有多少事情落在别人手里!”
探春站了起来,一言不发,拍了拍他的手。
正好袭人进来,探春便说了一句:“好好养着,明儿再来看哥哥。”就谢了袭人捧来的酸梅汤,随口指了院子里一个小丫头拿着,回了秋爽斋。
宝玉听了她的话,却呆若木鸡,一夜都在苦苦思索。
贾母这边倒没把宝玉挨打的事情特别放在心上,白天闹了一场也就完了。临睡时,鸳鸯却悄悄地告诉贾母:“三姑娘一个人去探宝二爷,兄妹两个关了门说了好久的话,三姑娘走后,宝二爷就一直没睡,把袭人晴雯她们都支走了,自己皱着眉毛想事情呢。”
贾母忙问:“这会子还没睡?”
鸳鸯摇头:“刚跟我说的,还没睡呢。也不知道三姑娘跟他都说了些什么。”
贾母原本就银白了的头发越发显得脆弱,这半年来因为发愁而渐渐深刻的皱纹也更加虬曲:“他们兄妹,都长大了”
鸳鸯看着老人家慢慢翻身面对着里头,知道只怕是又在掉泪,心里暗暗跟着叹息,放了帐子,吹了灯。
王夫人悄悄地令吴祥家的往外头水仙庵送了二十两银子,让念几日的大悲忏,又让给马道婆送了二十两银子,打几天解冤洗业蘸。
白老媳妇拿了王夫人赏的四十两银子c几身衣裳和两件首饰,回了家,把那衣裳横一条竖一条连剪带撕,扯了个稀烂。抱着那几锭银子,放声大哭。玉钏儿晚间回到家里,看见散落一地的衣裳,就明白了过来,一边滴泪,一边收拾,又低声告诫母亲:“可不能让旁人瞧见。当真寻衅卖了咱们娘儿两个,姐姐的冤屈连洗都没法子洗!”
白老媳妇怨恨道:“你姐姐哪里来的冤屈?她不过是失脚掉进井里,意外而已!太太赏东西乃是尽一尽主仆的情谊,咱们别错了主意,打量着讹诈太太!”
玉钏儿手里扫地的扫帚狠狠地便往地上一掼,气得眼泪横流,怒道:“这是谁说的?!”
白老媳妇一边擦泪,一边狠狠地咬牙:“还有哪个?太太跟前的大红人,吴祥家的!在二门碰上我,怀里抱着银子,说是太太伤感,料着我们也念不起经打不起蘸,所以太太让她去替金钏儿超度!”
玉钏儿冷笑一声:“她那是替我姐姐超度?还是想着替自己解冤消业?我姐姐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白老媳妇说到这里又掩了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当初我就说不让送你姐妹进去,偏那时候家里的下人先是被先敏姑奶奶带走了一批,又接着被赖大家的要去了一批庄子上做事。你爹贪图太太房里体面,赏赐多,还说你们一对姐妹花,府里少见,说什么明儿让二爷收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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