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旁人,也不放心,将宫人斥在门外,握着他的手欲守这一夜。
夜半,他忽然梦呓,挣开平冶的手,还踢开锦被,撕扯着自己衣物,眼角绯红,口中癫癫:“热,热”
平冶制住他两手不住地哄,他突然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后,眼角泪珠簌簌,委屈至极又难受无比地凝着眉,发着抖道:
“哥,我冷,好冷”
平冶当即解下外袍,将他从榻上抱起,贴在怀里捂着他后背:“六儿不冷,哥在这。”
这一夜太子流的泪不比意识浑沌的六皇子少。
只不过,苦也苦得悄无声息,痛也痛得不敢声张。
二:十二岁
夜深过墨,泽年跪在威帝面前,俯首轻声道:“是我错手杀了萧世子。”
平冶脑中发空,只见父皇终年冷峻不变的神色裂开了巨大的缝,端正如山岳的身形竟发起抖来,手握在腰间剑柄上,青筋毕露。
平冶惊惧,一瞬扑上,跪地拦在他面前,而心口处是父皇发颤的冰寒青锋。
他知道辩驳苍白,其罪难赎,于是他向威帝的剑锋前倾——
“父皇!若您当真要杀六弟以息怒,请您先杀了儿臣吧!”
“哥!”身后少年慌张,声音如鲠,“你做什么啊,让开啊”
威帝的长剑抖了许久,直到握剑指尖发白,方颓然松开剑柄。
冷铁坠地,威帝踉跄转身,再顾不得一切震怒悲怆,只能迈着虚浮的步伐,走去萧尘尸前。
“哥,诸错在我,你为何要”少年泣不成声伏地,未看见太子心头一朵血花。
他在露天寒霜里跪了四日,平冶看着。
他昏倒躺在榻上,平冶守着。
他连伸手去触碰他眉头,去揩他泪痕都不敢。他只能以丝帕去擦拭他眼角。
不敢亲手轻抚,只怕落指压却不住禁忌,追悔莫及。
他就只能看着,守着,人声处含笑凝望,无人处静默注目。
泽年醒来时,闻听萧尘之棺出殡,翻身从榻上急落,双膝不听使唤,身坠地不能动。
平冶惶急抱起他扶回榻上,见他眼中湿润,眼角无泪。不经意一垂首,只见地上泪渍一滩。
他不可能阻止六儿喜欢旁人,他也不能左右他的心。
而最让他酸楚的是,泽年自己开口要离开东宫。
要离开他。
“为何,需离开?”平冶心慌眼涩,“六儿,你在这里住了六个春秋,东宫也是你的家,你可以一直呆在这里”
你可以一直待在我身边。
你可不可以,一直待在我身边。
“殿下。”
平冶僵住,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称谓,来人为地划出他们的界限。
“少不经事,方给殿下添了诸多麻烦。今我徒留东宫无益,只会使你落人话柄。”
他后退一步,撩起衣摆,第一次给他施庄重的觐拜之礼。
“殿下,我想以臣僚之身站在您身后,不想以贱籍之弟的身份赖在您的东宫。”
可我
可我分明不想要你的扶持,只希望有你的相伴。
三:二十一岁
历经种种波折,他终于接过了那方玉玺,站在了这庆国最高的帝座上。
这权位给他的最大回报,就是他能将泽年从天牢中接出。
然而还是太迟了。
他在阴暗的天牢中抬眼,见是他来,笑意徐徐,一声沙哑的哥,让新帝平冶红了眼眶。
“六儿,我来接你了。”
泽年身形僵硬地走来,未走得到门口,便向前栽倒,是平冶接住了他。
——天牢那样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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