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他抽身于庆宫的翻天覆地与兵荒马乱,摒除一切加于身的疲惫与重任,迈着忐忑步伐,提着纠成一团的心,缓缓踏入这座也曾困着他的牢狱。
萧然缓行于其中,狱卒已全被撤下,而今空空如也。
这短短一段路程,直走得他的心几欲从胸腔中跳出。
这短短三十二日不见,在他看见他的背影之刻,直晃得他的眼酸涩不已。
泽年蜷在角落的简易榻上,早早听见了回荡不去的脚步声,身体先本能地恐惧起来,直将自己缩成虾米般的一团。他不知道皇甫飞集怎走得这样慢,在恐惧折磨之中一身冷汗潺潺。
人已到了牢房外,可除了听见依稀沉缓粗气,竟一直站着不动。
泽年都觉得后背快要被盯穿了。
他直忍到脑中的弦勒到将断,才听见开锁的声音。泽年紧闭双眼,假装陷入沉睡,一点一点感觉着那人渐渐走近,气息越来越重,绷得他浑身僵硬。
这人甚至轻手轻脚地躺在了他背后,灼烫的气息喷得他毛骨悚然。
一只手轻悄抚上他的腰,又轻轻环住了。
这人手上戴着一只指环。
滚烫的泪从紧闭的双眼中迸落,他咬着唇不敢出声,生怕此时此刻只是南柯一梦。
萧然环着他的腰,轻吻了他后颈,决意抱着他过完在庆都的最后一个晚上。
正欲阖了酸胀的眼,却听见他发颤沙哑的声音:“阿然。”
萧然呼吸停住,把所有发苦的泪咽到喉头,勒紧了他的腰,将下颌抵在他肩窝上,不敢说话。
“萧然阿然,让我看看你。”泽年费劲地转过身来,唯恐一场镜花水月,颤巍巍地伸手在他脸上一遍遍抚过,直到盲人摸象般地确认无疑,才从万般苦楚万般煎熬中抽出一分强忍笑意:“你怎么进得来?”
萧然将他的脑袋压到胸膛处,几乎想将他揉进骨血里,闷声说道:“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泽年揪着他衣服,听着耳畔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脑中嗡嗡作响。
他与他连体婴儿一般地拥抱了许久,萧然体温上升,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腿。
泽年回过神来,试图劝告他:“我戴着镣铐。”
萧然顿住:“抱歉。”
泽年怕他掀了衣服看见自己后背,便决意咬牙忍住,见他松动得快,暗暗吁了一口气。
却没料到接下来他说:“我这就给你解开。”
“”
泽年被他紧贴着抱起,见他借着昏暗月光去摸索腰间,不觉诧异:“你怎么连这钥匙都有?”他关了这么久,镣铐从没解下过。
萧然摸出钥匙,眯着眼分辨手铐的锁孔,转了钥匙去开,理直气壮道:“我想同你好,就费力讨来了。”
他解开他两手的束缚,搓了搓他手腕上铐出的淤痕。日积已久,短时间难以化开,他便心疼地低了头去,小心吻着他手腕。
泽年面红耳赤:“我没事。我在这,除了这个镣铐不方便,其他处处皆好。不像你,冻得死去活来,还得了那样严重的风寒。”
萧然闻声抬头,捧着他的脸察看了几番,叹了口气:“那我总算能放点心了。”
“我好着呢。”泽年怕他担忧,忙打包票。
他又低头去解他的脚铐,仔细看了他右脚裸,见缠着干净纱布,又舒了口气。
他仍有些不放心地再问:“你真的无恙?”
泽年生怕他起疑:“真没事的。”
萧然于是去解他衣裳:“那我不客气了。”
毕竟春宵苦短,再见时难。
泽年又窘又慌,果断选择舍弃裤子护住上衣:“夜,夜里冷,你得容我留件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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