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终以混合着痛恨c解脱的放下一切的微笑的表情踏进了毒气室。
此时已近深夜,毒气室早已过了值守的时间。孤身一人被送进这种地方,约摸是为了绕开核检的层层手续。身后送他进来的军士打着哈欠,对深夜突然的命令虽有不解却忠实地执行。
他静默地坐在毒气室的地板上,恐惧和悔恨的交战终究还是悔恨占了上风。他并不准备抗拒这一了结的命运。
安静中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在江边傍晚时的那股倦怠,如果被那股倦怠驱使着一走了之也许事情都会不一样吧。自己大概还会是小镇上颇为出色的账房先生,与小镇上熟识的各家镇民别无二致。
亏欠最多的大概还是自己的妻子吧。
那是他19岁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妻子。当时她站在某棵开着香花的树下,细节模糊得不像话,早已记不清她在做什么,自己又为何经过那棵树。她缓缓地抬头,虽然不美艳,但像孩子一样不谙世事的神色还有那像弥漫水雾的眼睛,都让他不知所措。
然而他婚后多有亏欠,陪伴的时光多在日暮后归家时,究其缘由自己却也说不清楚。他只当自己是在往前c往上,是让一家人更能得到幸福。但他自己也知道工作再怎么样都是无止境的,妻子也从来没对自己有什么物质上的要求。
这是自己要走的青云路。
毒气室里的浓度上升得不快,他开始出现一些症状,头晕c刺痛c肢端麻木。
大概这样缓慢而痛苦地死去才是与自己相匹配的结局,他整个人跌坐在墙角,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在这里死了看来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吧”他喃喃自语,慢慢眼眶里有眼泪开始打转。他没有去擦,眼泪顺着瘦削的脸颊淌下来,滴到白瓷砖的地上。整个房间里就剩下这么一点声音,没有呜咽没有抽泣,只是有眼泪一直撞击着地面。
他能感觉到毒气成分的变化,鼻腔咽喉甚至深入到肺里的逐渐升起的灼热感,这种感觉蚕食着他原本就有些恍惚的神智。
“四目相触无心避,长深所望为己。
长相静默初见之意,愿景如雪犹可期。
易碎琉璃晶花盏,锥心剜肤无意相弃。
棘径所向长路而往,渊深千纵不解清风意。
尽浓情已极,稚心纯言皆如戏。
执手而立,烟云散,了无迹。”
他想起来这自己与妻子新婚不久之后随手写着给妻子的话。后来妻子喜欢,就书在布上裱衬起来放在起居的床头。尤其是最后一句最得妻子满意,她说这句话让她觉得两个人一定会长相厮守,看看云聚云散悠闲自得。他听得久了也总是欢愉,虽然有些夸张造作的意味,但也总是表白自己一片真心的话。
现在再想起却都变得那么刺心。他已经开始丧失意识,脑海里盘旋着的只有最后一句“执手而立,烟云散,了无迹。”
几分钟之后他瘫倒在地板上,心脏陡然停止了跳动,整个人开始发冷发僵。
等到翌日毒气室里能进人的时候,几个吃饱喝足的军士便按着命令把他随便一装,丢去了那一堆该进焚化炉的零碎之中,笑闹着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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