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大了！”突然有人喊道。

    楚空月缓缓抬起了头，今夜他来到这个后院的时候雪已经下小了许多，突然间天上竟然又下起了大雪。

    无数的雪花从天而降，在无风的后院里无声地冉冉飘落。

    人声喧沸的后院刹那间安静了下来，不是因为下雪，而是因为那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楚空月脸色微微一变，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坚信着自己的内心早已冷硬如铁，但闻到这股香味的瞬间他胸口突然抽搐了一下。

    像是心脏某个柔软的地方突然被撕开了，那股疼痛让他处变不惊的神经突然变得有些惊惶了起来。

    许多年前，在记忆中某个有些模糊又分外明晰的地方，他常常能够闻到这样的香气。

    楚空月伸手接住了雪花，才发现他指尖上不是冰冷的雪晶，而是一片洁白细嫩的花瓣。

    “九秋香。”楚空月喃喃地念出了这种花的名字，他的记忆突然变得紊乱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春天。

    在那个种满了九秋香的庭园，洁白无暇的花瓣肆意地弥漫着馥郁芬芳的花香。

    漫天的雪实质上都是花瓣，轻薄绵密，如同美人身披的冰绡一般，带着醇醪般的香芬从天而降。

    “是花瓣！”所有的人都反应了过来，在包围了庭园的三栋小楼的楼顶放置着机关，强有力的风把花瓣在空中吹散然后自行飘落了下来。

    庭院陷入了寂静，满场都是轻轻的呼吸声，楚空月深深地呼吸，涤荡心灵的香气弥漫在他的胸口。

    见多识广的贵族公卿们都被震住了，这场花雪不仅美得奢华，而且美得清新深幽，让人恍惚间有魂魄出窍的错觉，一时间分不清楚究竟是身在现世还是身在梦幻。

    那些美艳动人的女人们在花瓣的掩映下平添清丽，男宾们也个个如花间漫步吟诗的优雅公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端坐亭中的顾惜言突然击掌，高声长吟：“月老千年雪作花，瀛宫一梦送春华。”

    顾惜言是富可敌国的豪商，向来不以文辞扬名，但是这两句诗颇有一番清雅出尘之感。短暂的宁静后，宾客们都笑着鼓起掌来。

    这场宴会对到场的许多宾客来说并不轻松，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家族曾经和苕华有过什么样的利益牵扯。

    这是清算旧账的时刻，曾经受过的恩惠将要连本带息全部偿还。

    若非如此，谁会在除夕之时离开自己的家眷，来到这烟花酒肆之地挥霍光阴。

    但这场缤纷花雪从天而降，所有人的内心都不禁沉静了下来，心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好诗！”叫得最大声的是一个身着华袍的少年。众人循声望去，面如白玉高冠博带，正是名列四大公子之一的东临君云离。

    云离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场中，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微妙，因为他们都听说了昨夜苕华的车队入京的时候，在云梦轩大门前迎接的人就是云离。

    这种毫不掩饰的行为表明了云离甚至是整个云家的立场，毫无疑问，云家是苕华的盟友。

    顾惜言听到云离的高声称赞微微一笑，他从桌上端起了琉璃酒盏，遥遥地朝云离举起了酒杯，然后端到嘴边一饮而尽。

    云离见状嘴边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算是回应了顾惜言。

    这边掌声刚刚落下，河渠旁的人突然又鼓起掌来，众人的目光离开了云离身上，汇聚到了河渠中央。

    一叶小舟沿着河流缓缓行来，数十盏莲灯围在小舟的周围，潋滟的水波映着温暖的烛光，美得惊心动魄。

    小舟中央站了一个白袍黑发的人，红绳束发，绳头系着白玉，赤着一双脚，脸上却带了一个状若恶鬼般狰狞的青铜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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