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书名曰《红楼梦话》,继雪芹之志,大旨谈情。然多情者,必当大寂寞,得大悲苦;唯蝇营狗苟,随波逐流者,每于幸灾乐祸间得小欢喜。
大荒唐年无稽月伤怀日,书成,不传。后有元阳东山“风月居士”题曰《情经》。
此书中人物,大抵风花雪月中之浊物,其间几个虽异于常人,犹如莲出淤泥,然又不免好花易凋,转瞬韶华将尽,好梦终散,反遭世人毁谤,此亦是书中荒唐心酸之着味处,读者不可不知。
此开卷第一回也。话说前朝江南,有一石头城,城里有一甄家,三代官宦书香门第,盛极一时,又历任江南织造。圣皇下江南,独他家就接驾了四次,把银子花得如流水一般,任凭天上人间有的没的,堆山填海,奢靡至极,虽有这般荣耀,然也竟至有些亏空。到了第四代,又因子弟纨绔膏粱,坐享其成者众,谋划者无一,竟有些不继起来,外面架子未倒,内里却有些虚空,虽是钟鸣鼎食之家,然人丁单薄,常怀不虞之忧。甄老爷虽也有几房姬妾,却命里该如此,到了第四代,亦只有一名玄孙,名宝玉者,虽生得眉目俊秀,如宝似玉,却秉性乖张,又不爱读书,成日家只在女儿队里撕闹,满口胡言,毁僧谤道,虽也狠狠申饬过几回,无奈祖母溺爱,竟不能治。
忽一日,甄宝玉从梦中醒来,两眼怔怔,开口便道:“石兄去也,从此我将是我了”。
众丫鬟笑道:“又说胡话,你何曾不是你来”。
甄宝玉道:“我何曾是我来?这回它去了,只怕永无相见”。说完大哭三声,又大笑三声,惊得众丫鬟手足失措,便连忙上来细语安慰,又命人去请太医,回禀甄母。
甄宝玉却止住道:“不用忙,我好着呢。若是她们知道了,又说你们不尽心,没得白受气”。
几个丫鬟听如此说,见他明白过来,便又回来。
一人捂着嘴笑道:“从来你梦里只叫姐姐妹妹的,今儿怎么叫起石头来”。
一人又笑道:“你既称他为‘石兄’,必定是位男子了,你整日家说‘女儿是水做的,男人是泥捏的,你见了女儿便觉清醒欢喜,见了男人便觉腌臜恶臭’,怎么这会子梦里倒叫起男人来,你就不嫌弃他恶臭腌臜不成”。
一人又笑道:“莫不是你从今往后,便转了性不成”。
众人七嘴八舌,甄宝玉只自出神,又自言自语道:“想必它定是到那里去了,将来或许一见,也未可知,只不知又是何许光景”。
众丫鬟见他如此,便又急道:“才刚好了,怎么又魔怔了,都是说了女儿的缘故,快别说了”。
丫鬟们便连忙出去传醒梦汤来。甄宝玉道:“我口渴了,只把那琪罗国进贡的胭脂扣冲一盏来便罢”。
一名丫鬟忙笑着出去了。这里四五位丫鬟便忙着给甄宝玉穿衣系带,收拾床铺锦帐。
丫鬟名碧萝者,见甄宝玉腰间的大红撒花金丝腰带竟掉了一个扣子,便笑着把自己素日家系的一条松绿的拿来,欲给甄宝玉换了系上,口里笑道:“我这条虽不及你的,便将就着系一日罢,待我把扣子缝好了,再给你”。说着便来解下甄宝玉的腰带,无意间把手伸到了甄宝玉的腰间,只觉那里不似往日睡起时硬邦邦的,便忍不住笑道:“果真是转了性了”。
甄宝玉一惊,脸上便红了起来,忙笑道:“姐姐去忙别的吧,我自己来”。
众丫鬟知道他两往日间的故事,见二人突然脸红,知道他两又捣鬼,便嗔笑道:“大白天的,也没个正经,当着我们在,便这般没脸没皮”。
碧萝羞红了脸面,反讥笑道:“你们有脸有皮,牌坊立得百尺高,只是裤腰带松些。别以为我不知道,翠云的肚兜,红杏的红裤衩,怎么都到了他的身上。别人不明就里,我还不清楚,却来讹我,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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