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希仪这般激动，顾桐和柳珽都遵循礼貌，默默暂退出花厅，让铁骨铮铮的老军人有一点隐私空间，好收拾情绪。

    这个花厅本就是总督府招待贵客之用，直通的小庭院廊道精美c花木扶苏。

    顾桐压低了声音，偷偷凑近问柳珽：“方才你说，这位沈总兵做的官是都督佥事，却不知这两个官儿都是甚么？哪个大？”

    柳珽心大，觉得小小秀才不懂武官头衔理所当然，难得被请教这么高大上c碰巧他还熟知的问题，遂痛快答道：“都督乃开国军职，节制中外兵马。五军都督府与朝廷文官不相统属，统领京中及外都司c卫所。如今京中的銮仪卫c锦衣卫，掌管的官儿依旧叫都督。正德年之后，地方上卫所多废弛，都督领军都成了空话，真正要领兵打仗，还得加总兵c参将等头衔，才有领兵实权。”

    顾桐恍然：“都督佥事是虚衔，总兵才是真正手握兵权的？”

    柳珽立时点头，表示这就算是听明白了。

    想起当日在三清山天雷中救下的陆炳，顾桐随口问：“那都督同知与都督佥事，哪个头衔大一些？”

    柳珽随口抢白道：“都督同知是从一品，都督佥事是正二品，你说哪个大些？”

    顾桐好像有些明白了：百战余生的老军人，还得到驻扎地民众爱戴，当了三十八年军官，还不如年纪轻轻的陆炳官儿大难怪神情总有那么些悲凉。

    （雾，大雾！——陆炳官位高，是皇明唯一异数，人家在锦衣卫都督的位置上，还集齐了三公太师太傅太保c三孤少师少傅少保“荣誉套餐卡”。而这六个最高荣誉职衔，通常官员只要弄到其中一个，就有资格在《明史》上混一段传记了！）

    两只官场白痴你看看我c我看看你，都没觉得自己有啥弱项。正愉快地对抗西下阳光的温度，里头沈希仪已经收拾好心情和仪容，挺直腰出来，跟他们一起坐进敞轩。

    顾桐不敢胡乱寒暄。索性开门见山，恭敬问道：“拜托柳师兄请沈总兵走这一趟，实在是小子有一件事未明，只想找明白人请教一番。”

    沈希仪本就对书生本领颇佩服，今天又听了许多龙虎山道兵的事，对顾桐的认同度也高，便默默点头表示配合。

    求卖身的红糖批发商已经让顾桐充分认识到时代的差距，不敢胡乱寒暄，直接问道：“不知平江伯陈总兵为何一意为难家师？”

    沈希仪反应极快，笑问：“顾案首的师尊是欧阳侍郎？”

    ——皇明风格，欧阳必进的兵部右侍郎是称呼起来最气派的职衔。后人觉得威风的两广提督职在领兵，当世的进士官反而不喜欢。至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这种讨人嫌的“告御状”工作，实在不适合拿出来客气。

    顾桐点头道：“家师人还没到韶关，弹劾的奏章已经拜发。广西布政使李香领衔，这个并不意外，但平江伯理应不是多事的人，为何要趁这趟浑水？”

    沈希仪脸色有些诡异，沉吟片刻，总算肯开口，道：“不过是年轻热血同样为张总督心怀不平，老朽只想做棚架下瞌睡的老鸭，水不太凉也就忍了；年轻人却喜欢做踊跃守门的白鹅，但凡觉着路过的不顺眼，便不肯让人踏实走。”

    顾桐一脸血：张总督是什么东东？

    幸亏柳珽在梧州呆过许多年，帮着解释几句，总之欧阳必进来上任之前，两广最高官员是总督张岳张维乔。而这位的官声之佳，比也参加这次弹劾的广东布政使胡松更上层楼。

    张岳最显著的名声是“爱民”。

    四年前他做江南西路巡抚，这一年信江流域先涝后旱，颗粒无收。正好又赶上夏言罢相c朝廷“赐茔”，也就是弄点钱让退休的高官修坟，这个钱照例是退休官员的家乡奉献。按例要在广信府的7个县攫取千金，百姓饥馁又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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