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使安重诲(三)
面前之人虽蓄着满脸的胡须,可顾棉就是一眼便认出他。
刹时,本以为早已埋藏在心底的回忆如潮流般纷纷涌来。
他低头,他举杯,他回身,他轻笑
他开口,轻唤“阿棉”
“康乐郡主。”安重诲揖手。
他虽不能辨识人脸,但方才朔方王唤她“康儿”,想必便是那位先帝御口亲封的二品郡主,她是二品,他乃从二品,应当行礼。
捏着食盒木盖的手无意识用力,指尖没入木盖,疼痛钻心而来将顾棉自回忆拉离,她自嘲一笑,尽是苦涩。
这不是他,这怎么能是他。
那人永远是素衣宽袍玉冠束发,眉眼间时时带着笑意,低声唤她时尾音上扬似带着无尽喟叹。
而面前之人玄袍金带,周身尽是肃杀之气,目带疏离
胸腔处传来阵阵闷痛,顾棉身躯轻晃两下,直直向后栽去。
“康儿!”
瓷碗碎裂热汤泼溅一地,朔方王箭步上前将顾棉瘫软的身躯捞入怀中“银钏!请韩大夫!”说着脚下生风抱着顾棉出了书房。
平静的湖面投进一颗石子。
宁静的院中瞬时变得嘈杂,仆从往来的脚步声,朔方王焦急的吼声交杂着传入安重诲耳中。
不知为何,他突地想起方才那人看着他的眼神。
目色凄凄似有无尽沧桑。
安重诲剑眉微蹙,据他所知,康乐郡主将将年满十三,朔方王夫妇对其疼宠有加,这样一个人怎会有那般沧桑的眼神?让人觉得她似已历经三生
“大悲伤身,何况郡主本就底子不比他人,更是经不住大喜大悲”
韩大夫苍老沙哑的声音隐隐传入耳中,顾棉忍着全身的瘫软无力勉强睁开眼睛“阿娘”
朔方王妃赶忙拭去眼角的泪花,双手拢住顾棉一只手“康儿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儿没事”顾棉勉力扯出一抹苍白的笑,缓缓摇头。
“那便好,那便好!”朔方王妃说着又红了眼圈,转头不住拭泪。
喝过药,睡意袭来,顾棉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不知今夕何夕,恍惚间听到系统的声音——
资料中补全的部分便包含安重诲的影像——
玄袍金带,目若寒冰。
那张隐藏在胡须之下的脸竟与王莽生得一般无二!
“安重诲”顾棉低喃。
安重诲只在朔方王府停留了两日便自行离去,彼时顾棉端着药碗将黑稠奇苦的药一饮而尽,张口含住银钏递到嘴边的梅子糖,酸甜的味道顷刻溢满口腔驱走先前的苦涩。
之后顾棉的日子重又变成了四个月前的情形,镇日被朔方王夫妇拘在床榻之上,满屋子的医书成箱的被抬出去,屋子里日日弥漫着药草的清苦。
窗外的迎春花随风飘走,阳光一日日暖热起来,床头木盒中的梅子糖换了两拨。
已到六月,韩大夫终于松口表示顾棉可以下床稍作活动。
对于她这个“师父”,顾棉只觉得好生无奈。
这次她因悲恸过甚晕倒,其实并不需要卧床月余,可韩大夫偏偏一本正经的跟朔方王夫妇表示“郡主如果不卧床静养,定有性命之忧。”于是她便被拘在床榻月余,至于那日日送入口中的奇苦汤药
韩大夫会说他是特地挑了最苦的药方?
顾棉表示:控制不住情绪神马的不是我的错啊!
不过经此一事,顾棉这才是真真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个病秧子,忌大喜大悲,忌思虑过重,忌劳累
这一大堆忌讳个个要牢记于心,否则一个不慎小命不保。
将这些个忌讳尽数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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