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九年四月甲辰,季春,萍始生。风和日丽,春光浓艳。
已时吉神:玉堂c贵人c喜神。忌上梁盖屋c修造安葬c赴任出行,宜嫁娶纳婿c求财开市c入宅见贵,宜盘算筹划自寻短见。
魏叔玢盘膝坐在自家院子里的杏花树下,由着侍娘给她打散双鬟,挽起一个时兴的半翻髻,又将旁边毡毯上托盘里置放的金银钗簪次第插戴起。围坐在旁边观看闲谈的有她母亲妹妹,还有程咬金家过来定亲的几个有头脸管事娘子,以及,略奇怪的,事实上的媒人崔大姑。
说“事实上的媒人”,因为这桩婚事确系崔大姑一手促成。但是在女眷们围坐的行障帷幕之外,正在与侍中宰相魏征同行“纳征”大礼的,却是州县里坊遣来的官媒,同程家的函使儿郎们一起,装束齐整赍奉婚书,与嫁女主人家揖拜谦逊不已。
院子里还有鼓吹奏乐。嫁娶双方都是三品以上高官贵人,礼部太常也依律派来谒者赞相,训练有素的高喊声时不时传过帷幕这边来:
“承贤长女令淑有闻,四德兼备,愿结高援。谨因媒”
“第一女年尚初笄,未闲礼则,承国公顾存姻好,敢不敬从”
纳征礼的床案席炉设在前院,一群男子也在那边聚集。按周礼,本该设在家宅正堂之西的,然而魏宅目前还没有“正堂”。
她家在平康坊的这处宅地,是贞观初年得赐的,地块不小,离皇城近,父亲上朝办公都方便,但就房屋较旧,正堂也坍塌了,需得自己营造修缮。这些年来,家里收入大都存积起来预备办婚使用,父母屡次考虑修建正堂,一算花销,都摇头缩了手。
于是魏侍中宅前院中央,至今还是只有方方正正平平整整一块堂基,留着将来哪天主人忽然发了横财,就能买木材泥瓦招工开建做梦吧。
“啧啧啧,到底还是我们关东士族,真正尊奉圣人教诲!就看玄成公这份清寒俭素,满朝文武哪里去找第二家”
崔大姑笑得满脸开花,坐在茵席上不住嘴地夸这个赞那个,比主人家女眷还要兴奋欣悦得多。魏叔玢望着她一身穿戴光鲜喜气洋洋的模样,忽然没那么厌恨她了。
这崔大姑相貌不丑,五十来岁年纪,说来当初嫁的也是权贵,做过高官当家娘子的人。但在隋末大乱中,她夫家男丁死绝,自携了幼小儿女回门投奔远房堂弟崔民干。那崔民干如今是博陵崔氏的门面人物,如这般来投奔寄居的亲戚甚多,也难一一照管周全。崔大姑为儿女衣食计,慢慢便为欲与崔卢郑王等联姻者牵媒,做这行当在长安富贵人家中还出了名。
但她虽作媒有成,象今日这般公然以媒人身份出席六礼的时候,还是极少。35原因很简单,她是个寡妇。
也就是魏侍中家主妇裴夫人读书明理,不嫌寡妇晦气,力邀了崔大姑来一起参加纳征礼——咳,其实因为“征”字犯了主人名讳,家内外都将今日仪礼改口称为“定亲礼”。意思是一样的,此礼行毕,魏侍中长女自后就是嫁出去的女儿c宿国公一品夫人了,本家再犯谋反杀头的大罪,都不与她相牵连的。
反过来说,她魏叔玢再犯谋反杀头的大罪,也牵连不到父母弟妹,自有她夫婿程大将军接挺着。
很好,很好。
魏叔玢微微翘起唇角,抬了头,让侍娘把一枝大凤钗插进发髻前面。这些金光灿烂流珠摇曳的贵重新首饰,大多是程家送来的彩礼。她看不到自己插戴起来的模样,但见程家的几个女人和崔大姑都拍掌赞叹,一句一递夸赞她通身富贵气派貌比天仙什么的。母亲和妹妹虽红着眼圈,被问到时也频频点头,称许程大将军娶亲的诚意。
程家确实是诚意满满啊,车载斗量的,值五万绢呢。
按崔大姑的说法,程大将军本人也是真心爱重魏叔玢本人,虽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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