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想起初中爷爷去世那天,那是她最爱的秋天,微风拂过她的单薄的身体,阳光照耀着短发,她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当时的她年仅十三,不像同龄般失去亲人哇哇大哭。
没有难过,没有开心,她只想逃离这个虚伪的成人世界。
平安忘记她经常各种理由向爷爷问钱,偷偷摸摸的撬开爷爷家的草席小心翼翼的拿起几毛钱去买零食。
她也忘记她爷爷对她有多疼爱。
她不想起爷爷坐在老家大堂里用竹子编织苍蝇拍。
平安也不记得爷爷在她家出门买烟碰到曾经教导过的学生,恭敬的叫他一声“老师”。回来看见爷爷满脸笑容,穿着八十年的布鞋,各种破旧老款衣服在身上,平安依旧觉得爷爷很帅气。
平安忘记在冰冷的冬天里父亲母亲,因为爷爷奶奶吵架。骑着那破烂的摩托车去爷爷家的路上,父亲红着眼睛背对她说:“我是你爷爷奶奶的儿子,不可以不管他们。等你长大你会不管你爸妈吗?”
年幼的她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上,可她始终没有做到。
在爷爷的葬礼上她想不起爷爷那布满皱纹的脸,想不起她多久没有回老家看看家里的老人。
她忘记最后一次在医院看到和蔼带着笑容的爷爷,忘记那个时候爷爷已经老年痴呆。
她忘记爷爷曾经多少次在山林走失,而爷爷还记得平安家里需要树枝木头烧火做菜,可是爷爷却忘记平安家已经很久不用炉灶了。烟通里已经没有那呛人的植物味,肮脏黑漆漆的炉灶被无情的大锤粉碎。
平安甚至无法想象五月毒辣的正中午,爷爷晕倒在桥边,无人问津。
也想象不到痴呆的老人待在山林间一天,平安听父亲说:“找到爷爷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三点,爷爷说他走的又累又饿坐在哪里不知道怎么回家了。”
偶尔重要的节日,平安回到老家。七大姑八大姨就问起爷爷:“您还记的那个是平安,那个是安悦那个是安欣吗?”
爷爷只顾着笑,也不语。偶尔有点生气的说:“我怎么不可能不知道!”指着我说“这不就是安悦吗?”众人大笑不已,我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脸上还是挂着笑意说:“我是平安。”
爷爷落寞的情绪,众人纷纷转移话题。
直到爷爷住院,奶奶年纪大不方便照顾他。其实爷爷知道他命不久矣,偷偷从医院跑回家,让奶奶做好吃的。没想到没过多久爷爷的死亡通知单还是下来了,医生在病房外悄悄对父亲说:“你们还是早点带他回家吧!”
就像外婆去世那天一样,妈妈拖着疲惫的身躯,对着平安说:“妈妈没有妈妈了,你们也没有外婆。”
平安三姐妹骑着电车,大姐安欣痛苦,气氛格外的沉重,无形的大石压在平安心间。连平日里调皮不懂事的小妹安悦也跟着嚣张跋扈的安欣大哭。唯有平安在沉默,她发现她没有心。
葬礼显露出亲戚的本性,他们不允许奶奶参加。而大人们开始讨论着爷爷有多少钱,该谁抚养奶奶。分赃爷爷家的所有物品,像是猛兽在撕咬猎物,血流成河。
平安看见夕阳变成红色,大人一本正经的商讨爷爷该葬到那个位置,叮嘱下葬的工人小心。她不明白为什么人死了,还要那么麻烦,平安看见爷爷坟墓旁的一个小土堆好奇的问着大人, 得到的回答。
“那个啊!那个是以后奶奶的。”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吗?平安感觉血液在往回流,难以承受的悲伤要把她给撕开,平安仿佛看见鲜红的血喷涌而出绘画成一幅红海。
内心的熊熊怒火,想要毁掉这一切虚伪的假象。看着这污秽的世界,平安生理想要呕吐,她想要逃离这个成人的世界,躲藏在某个小角落谁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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