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赵管事到的时候,寒露和季无由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送了一口气。寒露想的是终于不用再聊晨水了,季无由想的是终于可以自然地换个话题了。
但是季无由想错了,寒露吃饭的时候那股子专注劲儿让他根本不能搭话。
在寒露还是李九龄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也只有四五岁,被姑姑季瑶枝带到京城里找哥哥季持毅。
季瑶枝六年前和家奴私奔,六年后又回来了,还牵着一个男孩,外人传的纷纷扬扬,季瑶枝带着李九龄在季家祠堂跪了一天,而她脊背挺直,面色平淡如水。
虽然季持毅心底还有丝丝埋怨,但是已经六年过去,当初那股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季持毅对李九龄这个侄儿是真的不错。好到让季无由有些嫉妒。
季持毅称不上是严父,但也不是慈父,他不会冲季无由发火,严厉地管教他,但是他也不会抱一抱季无由,也很少对他笑一笑。
他不像一个父亲,倒像是一个老师。
但他对李九龄,就是一个亲切的舅舅。
他会用自己留着络腮胡的脸去蹭李九龄的脸,会抱起李九龄高高抛起又接住,嘴里叫着“小九儿”逗得李九龄“咯咯”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弯成月牙。
李九龄喜欢吃的他都会吩咐厨子去做,甚至自己亲自下厨。他看李九龄的眼神,里面充满了长辈的慈爱。
而对季无由,他总是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无论季无由表现得是好是坏,他总是一个表情。
季瑶枝抱着李九龄坐在季无由面前,理了理李九龄发皱的衣襟,转过来摸了摸季无由的头发,笑着说道“无由,你都长这么大了,还记得我吗”
李九龄窝在母亲怀里,笑嘻嘻地看着他,说道“哥哥好高啊。”
季无由看着温婉的姑姑,摇摇头,心里却是冒着酸气,都长这么大了还要人抱,又不是女孩子。
他们一看就知道是母子,他的嘴唇上都长着一颗痣。而自己,找遍全身对比,都没有找到自己和父亲相似的地方。
他厌恶眼前的这个小孩,享受着母爱,自己的父亲也对他像儿子一样,他厌恶他穿的衣服,虽然样式简单,但是上面的图案却是季瑶枝自己绣的。
吃饭的时候,季无由更加讨厌这个表弟,他总是嚷嚷着这个好吃,那个好吃,还总是吃很多,就像很久没吃过饭一样。
从小就有人告诉他,必须“食不言,寝不语” ,而李九龄这样做了,大人们还是笑眯眯纵容地看着他。
为什么同样是孩子,他们得到的确实千差万别。他一直以为父亲对所有孩子都是对自己这样,原来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李九龄话多得不行,看到什么都要嘟囔几句。季持毅要他带着李九龄去玩,他总是满口答应后,又趁着在大人看不见的地方对着李九龄不理不睬,李九龄叫他“哥哥”他不理,问他问题,他也扭头不理。
可是他也控制不了自己时不时去看他,他看李九龄好奇地左摸摸,右摸摸,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嘴巴微抿,那颗痣抵着上唇,他整个人胖乎乎的,像个雪白的团子,两只小手也是肉乎乎的。
他突然冒出来的小表弟对他来说有着足够的吸引力。他总是一面不耐烦,一面又时不时去看他一眼。
他以为自己很不情愿地和他待在一起,只是他以为而已,其实他心底看到李九龄时,炸开了烟花。
李九龄笑着叫他“哥哥”,声音是小孩子特有的清亮。
他在心里回答“小九儿。”
这么多年过去,李九龄变成了寒露,变成了高瘦的少年,面色如玉,英姿飒爽,不在是个奶声奶气的小胖子。
而对于季无由来说,他的小九儿还是那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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