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上了立炎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檀香味儿,眼睛看不见了之后,我常常让立炎给我念着一些经书,其实那些个经书是很难懂的,又拗口,立炎倒也聪慧,弄来了一些佛教的歌曲,听着声响之中那传来的吟唱声,我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我让立炎送我上了华安寺,华安寺的香火不能算是特别的鼎盛,但是也不是很破败,跪在佛前,我虔诚地跪拜,不是想忏悔,而是祈求,祈求这活着的人不会因为我这个将死之人而痛苦,祈求这活着的人能够好好地活着。
夜晚的时候,我宿在寺庙的厢房之中,对于一个瞎眼的人来说,陌生还是熟悉的地方都是一个样子的,因为都是黑暗的。
摸索着开了厢房的门,我能够闻到后院之中树木的清香,还有清风吹过的时候树蓝发出的清响声,淡淡的檀香味弥漫,我想外头的月光一定很好,我突然想如果有一天能够在这里安眠也是很不错的。
我在寺院之中住了一周,
除了立炎每天都来看我之外,在他不在的时候,有一个女孩来找了我,她的声音,甜美的,年轻的。
她说,她叫薛芊依。
她说,立炎是她的恩人。
她说,他的恩人想要出家。
薛芊依是一个不多话的女生,没有任何的要求,她似乎是真心地为着立炎,恍惚之中,我想起了恩真,那个时候,她也曾经是那么为着我的,哪些荒唐岁月过后,我才真正地明白了,自己这最后抛弃掉的,到底是怎么样珍贵的东西,这些,我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么,你想我怎么做呢?”
我问。
“若是能劝,就劝着吧,如果不能,也就这样了吧。”
薛芊依这么对我说,我想,她是个好姑娘,而且还是个喜欢着立炎的好姑娘,如果有她相伴,立炎这辈子也算是无憾了。我看不见她,不知道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神情,我猜想,她一定是蹙着眉头,眉宇之中有着有着淡淡的忧郁,却不想成为拖累和负担。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好姑娘,因为立炎从小就是个倔强的孩子,他决定的事情一般来说还真的是很难有改变的时候,那终究还是他的人生,我想。她为我念了一些经文,然后默默地离开了,安静的就像是以前时候的恩真一般。
华安寺的主持是个睿智的人,偶尔他也会同我说上几句的。
“她是你们前世遇上的尸骨,他走过,瞧了一眼接着走了,你为她披上了一件衣,今生她还了你前世的那一点情,而最后和她相伴的,前世挖了坑埋了她的人。”
主持在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很多很多,听说得了脑癌的人最后脑袋都会大上一圈,在失去视力之后,接着失去的就是言语。
我听懂了主持说的那一番话。
“她会忘记你的,这辈子,她会过的很好的。”
主持的声在我耳边响起,我很想说“主持,你是在宽慰我这临死之人吧”,但是即便是宽慰也是好的。
史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遗忘。
我宁愿她残忍许多,至少不要再记得我这个没有半点好的男人。
佛经在我的耳边接着响起,模模糊糊的,我已经不能猜测主持这念得是什么经文,但是想也是知道的,必定是一些超度的经文,这主持的声音之中又带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我知,是立炎的。
他最终还是执意要出家了,拜了主持为师,除入佛门就已经底下一群小沙弥叫着他“师叔”。
我瞧不见他现在的样子,我知,其实立炎才是我们之中最勇敢的一个。
我死,尘归尘,土归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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