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也跟着笑了。彩头分拣去了大洋钞票,把首饰珠宝盖了一块红绸布,端到茶几上等商细蕊挑选头一茬。商细蕊不在这里,几个戏子不好先下手,新来的小戏子们眼睛一眼一眼地朝托盘瞄。程凤台不把自己当外人,放下报纸,一把就将红绸揭开了,一件一件摆弄看宝贝。他在琉璃厂入股了一爿古玩店,暗中替曹司令出手一些“疙瘩”——曹司令在西北,就是靠着“刨疙瘩”——挖坟掘墓起的家。当年刨出一个皇后墓,一直到今天,墓中的殉葬品也没有卖光。程凤台长久以来过目多了,自觉得有一份眼力,在珠宝中挑挑拣拣,企图捡漏一样古董,但是也没有古董,光是金银宝石,那是没有什么可稀罕的。
杨宝梨蹲在茶几旁边,瞄两眼珠宝,便笑容可掬地望着程凤台:“二爷,二爷眼界真高!咱们见都没见过这金山银山的,二爷看都不带细看!”程凤台耷拉着眼皮掠他一眼,笑了笑,随手从里面抓了个嵌宝戒丢给他。杨宝梨显然是动心了,攥在手里仿佛很烫手似的,不知往哪里揣起来是好。周香芸走过来轻轻踢他屁股一脚,对他皱眉瞪眼地摇摇头,杨宝梨这才惊觉戒指咬了手,把戒指抛进托盘里一边站起来退了一步,笑道:“谢二爷打赏,小的可不敢要!班主还没看过呢!”戏班中的师兄姐都不禁在心里暗笑了一下。杨宝梨是新来的,而且也没熬到这个地位,师兄师姐们暗中勾结账房,不知坑掉了商细蕊多少座实打实的金山银山,这么点小玩意儿,是绝对不会放在眼里的,都在那笑话杨宝梨小孩儿家,眼皮子太浅了。程凤台也没有说什么,在他这里,一只戒指连个玩意儿都称不上。最底下有一只手帕包着的钻戒,松垮垮地打了一个结,戒指亮晶晶的,成色还行,程凤台对着灯光看了看。包着戒指的手帕特别有意思,上面绣了两只彩蝶,两行楷书小字: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细闻闻,还有点香喷喷。
门外盛子云一探头,看见程凤台在这里,正犹豫要不要把脑袋缩回去打道回府。程凤台坐在那里已经看见他了,朝他一招手:“来。”盛子云走到他跟前,他一面把手帕抖给他看,一面把戒指套在小指上:“来看看,这是不是情诗?”要是绣的莎士比亚,程凤台倒能明白,看古诗词,就有点似是而非了。盛子云扫了一眼,他票商细蕊这两年,可见得太多向商细蕊示爱的姑娘了,这个绣工和路数,不用看也就知道是情诗无疑。刚要解释这诗的出处,手帕被程凤台抽回去掖进口袋里,门外商细蕊走进来了。
商细蕊大汗淋漓地一路走一路甩头发,活像条落水狗似的,汗珠子溅了人一脸,热得气势汹汹的。小来给递上一条毛巾,他混头混脸那么一抹,简直是个苦劳力的做派,真不像个唱旦的;又递上一壶凉茶,商细蕊嘬着凉茶一屁股坐到程凤台身边,看也没朝那些珠宝看一眼,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又抹了把汗,闷声垂着头坐着。
大家都看出来了,班主这是热蔫了,谁都不敢出声大气儿,怕撞着邪火。程凤台也没觉得这天就热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商细蕊就那么难熬。本来想和他打趣打趣,见他烦热成这样,拍了他两下背,抹一把他后脖颈的汗,没有说话。
盛子云还很没眼色地与他搭茬:“细蕊,今天还拉琴?你都好多天没唱戏了,往下排什么戏呢?”
商细蕊理都没理他,很不耐烦地拨弄一下面前那盘珠宝,还是没兴致,往外一推,就站起来走了。
沅兰冲他背影喊了一句:“班主,咱们拿了啊!”商细蕊也没答声。盛子云想要跟过去说话,被程凤台拦着了:“商老板去找顾经理说事呢,你跟着干嘛?我去看看。”
程凤台随口一搪塞,想不到商细蕊还真的就在顾经理办公室。后台没电话,商细蕊在经理办公室打电话。顾经理也察觉到商细蕊今天神色不善,乖乖地回避出去,留下他一个人与电话畅所欲言。商细蕊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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