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最可怕的？

    她觉得这世间没什么好怕的，但她最怕一个人懂她，却又让她觉得没人懂她。

    一路走来，她与他住过破庙，淋过大雨。

    吃过烤鱼，点过青菜。

    也有过杀伐。

    杀妖，灭道人。

    一箭入了后背，他为她解毒。

    她花楼而现，他来了。

    独独除却这一件僧衣，其他的都不是她的。

    清虞，神界帝女。

    她以为他早已看破这红尘，却发现他始终在意这一个人。

    不是自己。

    脑子乱得很，什么要裂开一样。

    无数零碎的记忆破开来。

    ——修罗，执念太重。

    ——你的执念呢？

    ——放下罢。

    ——别挡着我。

    ——何必。

    ——三界于我不义，视我为妖生；我于三界杀伐，还你们乱世。

    她的眸子，红墨如血。

    容颜明媚如妖。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修罗，你沉睡了上万年。”

    她眸子血光半隐。

    “云霁，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你生于魔界，归无将你伤了数万年不可醒来，我便替你报仇。”

    寻绸执修罗剑的指泛白。

    她再抬眼，眸子清亮。

    身上依旧是红墨如故，僧衣无迹。

    ——寻绸，放下执念。

    小和尚，放不下了。

    最怕是，在一些日子里，记住了一些不该记住的人。

    譬如，九重天上她曾经杀伐四域，那人将她囚了万年。

    譬如，她在西天初见他时，他穿着陈旧的袈裟。

    譬如，在皆空寺他细敲木鱼的模样。

    “该不会是哭了吧？”云霁抱臂倚靠在巷壁上。

    寻绸弯眉扫过去：“想多了。”

    转身，红墨色的身影光影破碎，渐渐消失。

    云雾中，视线迷蒙。

    她甚至看不到不远处的山尖，还有群飞过的鸟。

    眼前氤氲雾泽。

    哭么？

    她哑声笑了笑，喉间的声音却万分扯不出一点儿。

    数万年前她是魔妖修罗，生来重煞。

    她性子冷然乖张，有事狠辣，有时温然，亦是变化多端。

    她喜杀伐，杀上了九重天宫，东天血染，惊动西天。

    她把剑锋指在和尚的喉处。

    归无，是他三界法号。

    他，是这三界法力最高深的佛，是这苍生所仰拜的尊者。

    “信不信，我可杀了你？”她扬眉，唇色红艳，是这天地间最蛊惑人心的模样。

    归无抬睫，眸子静静视她。

    “很多人死于无辜。”

    嗓子干净。

    “那又如何。”她剑上血光半隐，嗜血而艳。如绸的黑发散落，衬得肤色极为白皙。

    “放下。”归无轻念。

    “放不下。”

    她笑，挑剑，冰凉的剑触上他温热的皮肤。

    衣领微松，是看了一眼，她便再也不能忘记的锁骨。

    此刻，两颊风如刀割。

    她本来是无心何向，全凭意愿到处行着，却不知何时进了这里。

    西天。

    停下来了，脚下是缈然的雾。

    她沉了一下眉眼，欲踏脚，步子却钉着死死不动。

    怕什么？曾经踏破三界，西天早是熟悉。

    远处金光灿然，铺在她脸上，她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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