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林如海正在书房里与陈颐梁说话。因是三天之后便要殿试,此行得中的三百名贡生自是到处寻亲访友,拜师纳门,高门大户外车水马龙,许多朝官也是愿意趁势筑建些门生力量,因此你来我往十分热闹,也是每年春季五月京城一大盛景。
陈颐梁的性子本是落落大方的,没有故意拿捏的穷酸气,既然林如海嘱咐了,自己便是来了,只是日子来得讨巧,还留了点矜持余地。坐投林如海的帖子虽是繁多,都是七转八弯的想过来做林家门生的,但林如海心中自有掂量,全交给管家打发了出去。他虽是世代大家出身,自小锦衣玉食,但家族不兴,后来又被打发到了四处历练,一代探花郎砥砺了三十余年才晋一品大员,可见当今朝廷用人取向,忌虚华浮夸,喜脚踏实地。
林如海深知朝政之弊,陈年贵族皇亲国戚勾连,耗费民脂民膏者甚众,也知同堂诸位尸位素餐之辈多矣,一片暮气沉沉,正是需要新鲜血液灌输改造的关键时刻,而皇帝亲临的殿试每回都是选拔民间精英的好时机。自见陈颐梁两回,细品其谈吐,非文采灼灼之辈,但议事论理针砭时政均是一针见血,显见是受了大磨练而精通人情世故的,于是心里更高看了几分。等他来拜,便让管家亲自接到书房里,二人师徒相称,越聊越投机,林如海更是连细枝末节都一一嘱咐到,也是极希望他能一举夺魁的意思。正说得热闹,忽听得外头有人来报:“荣国府史太君过来瞧夫人,姑娘来问老爷见不见。”林如海听了,面上没显什么。陈颐梁却是知趣,忙站起身来:“学生已经扰了老师半日,早该回去了。老师今日教诲深远,学生受益匪浅,自当回家细细琢磨,方不负老师厚望。”林如海见他知事,心里更赞许几分,也就顺势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先回去也罢,明日后日想来只管来。”陈颐梁正经谢过,外头小厮早引着他出门去。林贵进来瞧见林如海闭目不言,便轻手轻脚换了一盏茶,立在门后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林如海才问:“姑娘陪着去了?”林贵回道:“是,刚刚姑娘是让俏眉偷偷给带的话。因为老太君事先也没跟咱们府里打招呼就过来了,姑娘出去迎的时候便也不提老爷之事,只让我问老爷的意思。”林如海啜了一口茶,笑道:“既然这般,待会儿我出去见见就是了”林贵躬身应了一句是,然后静静走了。
贾母听得林如海继妻有孕,夜不成寐,思虑再三,便要亲自往林府瞧瞧。因怕先说了,倒被林家推托开去,于是瞧着日子天气好,就让鸳鸯打点了几样礼,丰丰盛盛的。她一开始还想带着宝玉过去,让他拜拜姑父,跟黛玉再说几句话,后来怕是不妥,才转念带着凤姐儿往林府来了。黛玉正跟着众管家议事,听得门外来报,自是吃惊,先分头派人给父亲母亲送信,然后才亲自出来迎接。贾母扶着凤姐儿的手下了车,只瞧见黛玉带着丫头婆子等站在二门里,连忙道:“我的儿!那里正是风口,你这身子怎么好多站!”黛玉见了外祖母,即是俯身行礼,凤姐儿在旁连忙搀起来,众人寒暄了两句便往内室里走去。
贾母见林如海影子不见,便是知趣一句不提,坐下来吃了几口茶,笑问道:“听说你太太有喜,我连忙过来瞧瞧,可是不知道你太太那里能见不能见?”黛玉这里早得了丫头的信,傅秋芳回话说身子不适,改日再去府里给老太太请安。黛玉哪里听不出这是敷衍之词,心里也明白继母不愿意应酬的意思。于是对贾母笑道:“外祖母不知道,母亲自验出有孕,身子便一直不好,父亲也嘱咐叫静养着。方才打发人去了,母亲正在睡觉,倒是也不好过去打扰她。”贾母听了,脸色一瞬间变了变,而后又和颜悦色道:“可是我来的不巧。”然后又道,“凤丫头,把给傅夫人的礼交给你妹妹。”凤姐儿听了,连忙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烫金的大红帖子来,黛玉见了还要推托,贾母却意味深长道:“你娘虽是没了,但你还有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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