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儿已经能遥遥望见岸边了,陈惇反而回过头去,只盯着陆东君,嘴里露出了一丝呵呵呵的古怪笑容。
“你、你看我作甚?”陆东君眼光游移,竟不敢直视他。
陈惇的目光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上顿了顿,随即抄起一把淤泥就往她的脸上抹去。
“哎呀,”陆东君差一点跳起来:“你干什么?”
“别动,”陈惇挡开她的手:“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到你的容貌,也不知道你是姑苏陆氏的女郎吧?”
陆东君恍若雷击,一时之间竟动弹不得。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度过劫难逃出升天了,却不曾想她所在的船只尽数没亡,只有她孤身一人从几百名太湖盗匪围剿下只身逃脱,这怎么可能呢,说出去谁相信呢?
别人不会知道她怎样历经了千难万险几乎丧命,只会有流言蜚语去猜测她是怎么从盗匪手中逃命出来的,别人都死了,怎么她一个弱女子还能活下来?她还能靠什么活下来呢?
谁肯相信她的清白,谁又能为她证明呢?
流言可畏,众议成林,连曾参的母亲都相信自己儿子能杀人,那她陆东君的亲人朋友,又为什么不会相信呢?到时候她怎么面对她的家人,她的家人又怎么见她呢?
“世人对女子,真是苛薄。”陈惇啧啧了两声,把她一张脸涂成了个黑面嫠妇:“我要是出去了,他们都要说我有勇有谋勇斗盗匪,你要是出去了,别说是婚姻嫁娶都成问题,只恐名声丧尽,不容于世呢。”
陆东君的眼泪冲开了淤泥,陈惇毫不留情地“啪”又扒了上去:“现在你就是我买来的婢女了,还不赶紧伺候你家主人?”
陆东君努力咽下块垒:“我、我怎么做?”
“还怎么做,我骑马,你垫凳;我读书,你磨墨;我吃肉,你喝汤,我睡觉,你暖”陈惇咳咳两声,正色道:“我陈梦龙还是多活两天吧,你只要含胸驼背,缩在我身后,我叫你阿花,你就赶紧答应。”
“阿花这名字”东君道。
“怎么,嫌土啊,”陈惇乐道:“叫你阿朱也行。”
“没有嫌土,其实阿花这名字挺好。”东君道:“不过阿朱听起来好像有涵义些,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你看看你,”陈惇指着她袄子上沾染的泥巴:“像不像泥巴里打滚的小猪?”
“是这个猪啊”东君恼怒道:“哪儿有这么类比的?”
陈惇哈哈一笑,一边奋力往岸上划去,一边高歌道:“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告诉女师傅,请假回娘家。搓搓我衣裳,洗洗我礼装。还有哪些洗?心绪早归家。
这一首归宁父母的国风,陈惇唱得七拐八弯,但偏偏让陆东君心头一片潮热,她知道陈惇这是在告诉她,一定把她送回去和家人团聚。
陈惇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少年人的肩膀胸膛也并不宽厚,可在他身后的少女,却感到了山岳一般的巍峨厚重。
这歌声高亢悠远,很快就传到了岸上的草丛中。那一丛丛半人高的芦苇后,却有数百支弓箭绷紧了,目标就是湖面上渐行渐近的小船。
“等等,这是”巡检官忽然压低了手势:“先不要射箭,抓活的!”
陈惇将船划向岸边,就见数十人冲出来,将他狠狠压在了地上:“什么人,说!”
“绍兴人陈惇,寓居长洲,”陈惇吃了一口泥,呸呸道:“你们是什么人?”
“大人,我看这小子油头粉面的,”巡检仔细看了看陈惇,回头禀报道:“说不定就是游手,以为风头过了想要上岸!”
“谁是游手?”陈惇怒道:“我们客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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