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顾朝,季家的小院又重归平静,如今这个世道,生死离别都司空见惯,又何况是寻常聚散,季燃也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没几天又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张罗着准备过新年了。
定居江城已经数年,年纪小的季燃和杜青,早已不记得北方的新年都有些什么习俗。虽然说入乡随俗,好在有老家人在,很多在家乡的习惯还保留着,因此季家的新年总是兼有南北两地的风俗,以示客居他乡,不忘故土之意。
进了冬日,江南天气阴冷,比北方尤甚,这一日到了腊月二十三,杜大娘一大早便起来准备祭灶之物一一一种荆楚一带叫做胶牙饧的吃食,也就是北方所说的饴糖,虽然看起来不起眼,做法却颇为繁琐,她们前几日已将大麦麦粒洗净,置于阴凉之地发出了麦芽,今天再将切碎的麦芽拌入蒸熟碾碎的糯米之中发酵,静置两三个时辰,反复捶打压榨,将流出的汁水过滤熬煮至黏稠,晾凉后便凝固成了棕色的糖块。
一大早起来忙活,待做成已到了傍晚,年纪小的杜青闻到香味,已忍不住往厨房转了几圈,趁着母亲没注意,拿了一块转身想跑,却被门外的季燃堵了个正着,一把拽住他道:“早料到你要偷吃,该打!”
杜青讨饶道:“好姑娘,饶了我这次吧,灶王爷在上,你姑娘家家的可不能喊打喊杀啊。”
听了这话,季燃再也打不下去了,忍不住笑道:“就你牙尖嘴利,倒是比灶王爷还有口福,快吃了吧,最好把嘴巴黏住,省的再胡说八道。”
青儿走后,季燃转身将供品摆在灶王画像前,双手合十默念道:“灶王爷爷,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吃了我家的糖,可要在新年里好好保佑我们!”
就在此时,一阵冷风透窗而过,将灶王画像吹得沙沙作响,似有回应。
转眼到了除夕夜,里里外外皆打扫完毕,门外已挂上崭新的桃符,新刻上的神荼郁垒威风凛凛c怒目圆睁,众人皆换上了新衣,围炉守岁,季涯也毫不介意的穿起了季燃新出炉的得意之作——一件无论远看近看都更像棉被的披风。
季家叔父去世已满三年,他没有子女,对季氏兄妹而言,虽只是叔父,早些年的庇护之情c再生之恩,却实同生父一般,故一年小功孝期期满后,季家依然节衣减食,以示哀思,至今三年大功之期已满,所以今年的春节准备的颇为隆重。
对历史悠久的世家大族来说,春节祭祖尤为重要,当年季家众人从故乡仓惶逃出,先人牌位都无法带走,定居江城后也是条件简陋,只得重刻了父祖两代的名讳神位,年节祭拜。
祭拜完毕,不知不觉已是夜深,大家围炉而坐,免不得小酌,杜伯平时少言寡语,许是今天多喝了两杯,今日祭祖又勾起了多年前的回忆,不由得打开了话匣子:“一转眼,二少爷和三姑娘都长大了,要是老爷和夫人还活着,还有多好啊!”
他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十几年前我们逃出京城时,二少爷也不过十岁,现在也是顶立门户的大丈夫了,我真是高兴c高兴啊!”
杜青性格活泼,听到父亲提起往事,好奇问道:“爹爹,洛京之变时你在京城,可是怎么逃出来的?”
杜伯脸上浮现出痛苦惊惧的神情,似是仅仅是回忆也无比的痛苦:“那一年,老爷被调入京任尚书郎,时间仓促,夫人和少爷们都留在了故乡,老爷孤身入京,老家人只有我随侍,谁曾想没过一年,天子便突然驾崩了,接下来新帝登基,西北侯入京,洛京就变了天。”
“那天晚上老爷值宿宫中,谁知京城乱了起来,纷纷传说西北侯灭了国舅府满门,又领兵入宫去了。我担心老爷安危,偷偷藏在宫门附近打探,好不容易趁乱进了尚书台,找到老爷,他却不愿跟我出宫,执意要去禁宫寻找天子,只匆匆给了我一封书信,让我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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