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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十三年,石高静再一次觉出了梅雨的厉害。

    当年他考入杭州大学,放假回家,母亲问他杭州好不好,他说:什么都好,就是梅雨不好。他觉得,虽然重庆多雾,虽然重庆的秋天经常是“巴山夜雨”,但远不如江南一带的梅雨难以对付。“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在杭州,只要西湖边的杨梅由青变黄,那淫雨就如期而至。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天老是阴着,淅淅沥沥,淅淅沥沥,一会儿就下一阵雨,连本地的学生都纷纷抱怨:“长日短日下雨,烂了天了!”天都烂了,地上的东西岂能不烂?课本,衣服,食物,木器,什么东西都在发霉,连地表都长出一层白毛。石高静的心情当然也发霉变烂。一天晚上又下起雨来,他想把宿舍的窗子关上,哪知窗棂的木头受潮而胀,怎么也关不上了,气得他抓住把手用力使劲,让两窗猛烈相撞,结果震碎了一块玻璃,把他的胳膊划破了一道,鲜血淋漓。后来他到了美国,尤其是到了迈阿密之后,才亲身体会到地球上的气候是多么不同。迈阿密虽然有长达半年的雨季,并且常有飓风光临,但那儿下雨归下雨,雨后经常是晴空万里,阳光普照,让人感到周身温暖,所以那儿成了世界著名的休闲地点,被那些基督徒称之为“等待上帝召唤的等待室”。身为道教徒的石高静虽然与上帝无缘,但他还是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中国东部的“梅子黄时雨”,远离了那种让人身心不爽的霉烂味道。

    眼下在琼顶山,石高静每天都嗅着这种味道。这味道,来自草铺,来自篷顶,来自墙洞,来自屋外的草木,甚至来自包围着希夷台的漫漫湖水。是的,自打下起梅雨,湖水的颜色都变了,它不再蓝不再绿,而是呈现出一种暗黄色,像一块平平展展的不毛之地。因为时常落雨,石高静怕淋湿了衣服无法晾晒,多数时间只能呆在茅篷里。确切地说,是呆在茅篷里面的蚊帐中。因为天气变热,蚊虫太多,他不得不在草铺上挂起了祁高笃送给他的蚊帐。他坐在蚊帐里听着篷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听着篷内哼哼嗡嗡的蚊声,嗅着四周浓浓重重的霉味儿,虽然心情不再像当年上大学时那样烦躁激愤,但也很难平和淡定,对修炼造成了严重影响。经常的情况是,他在草铺上盘腿打坐好半天了,却让那种霉味儿熏得难以入静。那种味道似乎正从他的每一个毛孔悄悄钻进去,进入他的肌腠,他的经络,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的身体内部也长毛发霉。他记得,陆游有诗道:“欲知白日飞升法,尽在焚香听雨中”,他想,陆游老儿焚香听雨,大概是在自家书房,当然像神仙一般惬意,他到这淫雨中的希夷台上听几天试试?哼!

    好在阚家父子经常过来。老阚隔三差五上岛看望,小阚则受祁高笃委派,过上十天半月就来送一趟吃的用的。石高静和他俩坐一会儿,说说话,能暂时摆脱梅雨给他带来的糟糕情绪。

    这天小阚再次受祁高笃委派,给石高静送来了一箱八宝粥和一包燕麦片,另外还有一个手电,是不用电池c用手攥几下就能发电的那种。

    见小阚还像从前那样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石高静问他,是不是还没放下燕红。阚敢点头承认。他向石高静讲,那次燕红和郇民在凌霄阁闹翻,他可高兴了,心想燕红从此就会和郇民断了联系。可是没过一个星期,他们竟然又和好了,郇民还是经常开车来接燕红出去,让他非常苦恼。石高静拍他一掌:“咳,他俩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是好好念我教给你的《常清静经》,把心境放平和一些。”阚敢说:“那经我也常念——‘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可是我的欲很难遣得了,心也澄不了,一见他俩在一起,我还是来气。有时候,我恨郇民恨得厉害,好想拿刀把他捅了!”石高静急忙呵斥道:“小阚你别犯傻!燕红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要捅郇民?”阚敢捶着脑壳说:“是呀,我也这样想过,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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