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两天,萧靖天再没来过。沈墨趁着入院病人少,干脆请了五天的年假。
凭着冲动一鼓作气地拔除了扎根在心上的执念后,留下的便是淌着血日夜控诉的千疮百孔。曾无限接近云端,一失足落回凡间,便再难适应那稀疏平常的日子。不看手机不开电脑,与世隔绝般地清闲下来,任凭自己清晰、彻底地体会那不断扩散的丧失感。盛衰相乘,总是过不了几日便能置死地而后生。然而还是高估了自己,那拦腰截断的执念就像鬼魅,有时候以为他不见了,却在夜深人静时忽然冒出来吓你个措手不及。每当这时,沈墨便里里外外地打扫房间,将每个角落收拾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反复强调着秩序与归位,却又像一种悲哀的隐喻。
失眠了一晚,精神亢奋,但双眼酸涩,下午闲下来,再看不进一个字,索性放了手中的书,去床上小憩片刻。
合了眼,无数个念头便争先恐后地想要冒出来,但终究互相牵绊成了一团乱麻,胡乱麻痹着意识。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也不知多久,忽就被门外的一阵吵杂吵醒。
沈墨摸到眼镜披衣起身,开了灯往门口走。外头人声鼎沸的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怕不是着火了这般想着,便打开了门。
楼道灯亮着,黑压压的一片,无数双眼齐刷刷看向他,忽便安静下来。然而随着一道闪光灯骤然亮起,所有人都像被叫回了魂,重又叫嚷起来,沸反盈天地拥上来。
不知哪儿伸来的手,一把将穿着拖鞋、居家服的沈墨拉入走廊都已挤不下的人群中。
沈墨刚睡醒还有些迟钝,根本没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着耳边嗡嗡作响,“变态”、“死gay”、“畜生”等词汇夹杂在无数的咒骂声中,一股脑地砸向他,却没有人向他解释为何他会被堵在家门口承受这些无端的指责与羞辱。
群情激愤的推搡间,不知谁提及了“萧靖天”的名字,沈墨猛地抬起头望向那人,那人却被冒犯了一般愈加愤怒地嚷起来“是他是他害得哥哥抬不起头来打死他”
还没等她激动地挤过去,边上几个姑娘就已经连抓带踢地招呼了上来。他们并不认识沈墨,或也不认识彼此,却忽地团结起来,一心一意要替天行道、惩奸除恶,尽他们那一份“绵薄之力”,为萧靖天报仇。
人潮随着沈墨起起伏伏,周围大多是女生,沈墨只能护着头自保,然而他的眼镜不知被谁一巴掌拍飞出去,尖锐的指甲划过他的耳廓,他顺势望去,便又被扯了领子拉回来,露了半个肩膀,拖鞋也被踩掉了。谁趁乱一脚踹在他膝窝,单腿跪下的一瞬,摇晃的视野中捕捉到了楼道窗外的晚霞。那绚丽、柔和的色调,将他所经历的一切与外界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他的心恍惚地飘出去,直到一个冰冷的钝器砸在他额上,头偏到一旁,一股热流伴随着麻木感席卷而来。尖锐的疼痛令沈墨彻底清醒过来,他想抓住什么,可混乱中却只抓住了谁的包带,一扯,连同那包一同摔到地上。周围人一拥而上,仿佛密密麻麻的蝗虫。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碎裂,几个女生尖叫着就往边上逃开了,众人纷纷停下动作循声望去。
沈墨趁机一把抓住走道的栏杆勉力站起身,被血糊了的一只眼越过攒动的人头望去,就见他家大敞的门内,有白色的东西在半空挥舞着,随后和那花瓶一样,忽然飞出来,正中一人头顶。那人哎哟一声倒下时,人群惊叫着四散。
东西还在源源不断地被抛出来,锅碗瓢盆甚至沈墨之前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全新的陶瓷刀。这场景其实有些好笑,就像谁家熊孩子发脾气,抓到什么便乱扔一气,然而在场的没一个笑得出来,因为在他们眼中,那些个东西都是凭空飞舞在半空,又猛地飞出来伤人。
天色渐渐暗下去,那最后一缕晚霞仿佛留恋着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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