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彬从曹氏酱坊回来已是未时。

    他刚和长安来的颍王府管事谈妥了一宗生意。为着搭上王府这条线他可算费尽了心思，这宗生意几乎是倒贴，但他内心依旧欢喜不已，回到曹园先去见母亲，丫鬟报说老夫人睡下还未起身，他便回到自个屋里，见周氏满面怒容迎上来，不觉诧异，正待问话，周氏已上前拉住他衣袖愤愤道：“老爷你给评评理！”

    曹文彬接过丫鬟端来的茶盏，一撩衣袍坐下，“何事惹得你如此？”

    “都是孟家那没教养的野丫头做的好事！”周氏坐下说起她摔倒的那一段，说着说着突然眼圈红了，“老爷你说，这样的丫头哪里比得上紫云？她配得上咱们元庆吗？若她进了曹家，以后我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不想曹元彬突然扑哧一声笑了，“锦儿竟是这样不怕事，有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老爷你——”周氏不觉咬唇，两只手死死攀住椅沿，“当初你不是一直说要给元庆配一门高贵得体的亲事以耀曹家门楣吗？为何现在偏对这丫头如此中意？她是要什么没什么，莫非是曹三娘给你灌了什么汤不成？”

    “放肆！”曹文彬将茶盏朝几案上一搁，低喝道：“她是我姐，也便是你姐，名字岂是你胡乱叫得的？”

    周氏情知理亏，但因心中有气，口中尤其嘀咕道：“娘都一直不肯认她这个女儿的”

    “娘是娘！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以后胆敢再放肆便给我滚回你周家去！”曹文彬突然变色拂袖起身，案上杯盏顿时哗啦掉地摔成了碎片，两侧伺候的丫鬟仆妇见状忙无声退出。

    周氏震惊不已，羞愤中以袖掩脸，开始无声垂泪。

    曹文彬用嫌恶的眼神盯着周氏一耸一耸的肩膀，半晌又坐下，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事来，叹了口气，皱眉低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被底下人看到成何体统？这些年我对你还不够好？你想想，为了你和元庆，我连一个妾都没娶。”

    周氏内心本就有些惧怕丈夫，闻他此刻有示好的意思，哪里还敢再矫情？忙用汗巾擦了脸，见丈夫拿着一只金熏球细细把玩，便陪笑道：“难得见老爷这样喜欢一件物事，这金熏球跟了老爷四五年，一日不曾离身呢。”

    曹文彬将金熏球小心收回袖中，望着周氏，眼中全无温度，冷然道：“我得提醒你，你是长辈，与晚辈相处要有包容之心，今日是初次相见便也罢了，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说一句锦儿的不是。”说着他起身，在她肩上重重一按，“你歇着，我看看元庆去。”

    周氏怔怔地望着丈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伸手死死掩住了唇。

    一名仆妇悄悄走近，示意廊下一小丫鬟过来打扫地面。

    周氏泪眼模糊中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咬牙道：“翠玉，你说这曹家父子是不是都得失心疯了？就为了孟家来的那个野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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